中医是什么?

2017-05-23中医医理趣事 编辑:admin

罗大伦 著
中医是什么?
    在很多人看来,中医就是药草、药罐,还有泛黄的古书;也有人认为,中医就是高深玄妙的理论,什么阴阳五行、经络穴位,不知所然;还有人认为,中医就是慢郎中,不吃个一年半载的中药,很难见效;……读了《这才是中医》,你就会对中医有一个全新的认识。
书中的中医大师们都拥有高超的医术、高尚的情操,他们诊病如神,药到病除,他们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们,中医不是慢郎中,是我们后辈学艺不精!
    书中的中医,不再是药物和药理的堆砌,而是一段段活生生的历史,几个故事,几句点评,让中医走出玄妙之迷局,进入寻常百姓家。
    另外,本书还提供了许多实用的小方子,希望能为深受疾病困扰读者带来福音。
    关于作者:罗大中,笔名罗大伦,北京中医药大学博士,中国中医科学院博士后,被认为是中医新生代的领军人物,业内有“中医两博士,南有刘力红,北有罗大伦”之说。与刘力红博士的治验、研究、著书立说不同的是,罗大伦博士是从无所不在的互联网和电视媒体上宣传中医的。
    2005年,罗博士以中医故事化的写法,还原了古代名医们,并以《古代的医生》为题发表在天涯煮酒论坛上。网友们为中医大师们精湛的医术赞叹,更为他们的大医精诚之心折服,他们相互传阅,点击率现已突破120万人次。后来,此贴被整理成《古代的中医》《神医这样看病》出版。
    作为北京电视台《养生堂》节目的主编、特邀主持,罗博士邀请了许多有影响的中医专家(像王琦教授、王鸿谟教授、姜良铎教授等等)开坛布讲,让中医养生智慧进入更多的寻常百姓家。
目录:
张锡纯,中西医结合的奠基人
(一)
引子
没赶上好日子
初生的牛犊
那年头还要参加科举
苦学《伤寒论》
神农尝百草
网友互动
(二)
去天津赶考
开始接触西医
艺高人胆大
精彩的药方
大革命的时代
网友互动
(三)
中医应该有自己的医院
力挽狂澜
众望所归的医学大家
中西医汇通之路
点燃中医之火
罗博士临证随笔:白茅根的妙用
李中梓,手到病除的诊脉高手
(一)
引子
小秀才的生活
磨炼之路
十年以后
真寒假热和真热假寒
网友互动
(二)
崭露头角的日子
做个好医生
给名人们看病
大家一起郁闷
网友互动
(三)
平和之路
医生朋友的故事
天下巨变
把医术传下去吧
罗博士临证随笔:秋天了,别着凉
薛立斋,中医史上治病最多的人
(一)
引子
太医院的考试高手
锦衣卫也生病
童便是味好药
父亲,我做到了
网友互动
(二)
难伺候的皇上
阁老的儿子和孙子
最不靠谱的皇帝
南京太医院
母亲病了
别了,朱厚照
色即是空
舌诊的秘密
明朝交通肇事的主要原因
网友互动
(三)
名利如浮云
大展拳脚
为人子者不可不知医
补中益气丸到底是干吗的
写给未来的书
罗博士临证随笔:
从一位母亲的来信谈孩子的咳喘和哮喘
许叔微,一个真正读懂了《伤寒》的经方大师
(一)
引子
可怜的孩子
没有家长管束的学习
蔡京生病了
有一本书,叫《伤寒论》
仲景之路
网友互动
(二)
出手不凡的青年人
经方的疗效
歌谣推广运动
医生遇见兵
瘟疫又来了
赶考的路上
网友互动
(三)
必须为许叔微辟谣
这官没法儿当了
极其神秘的秘方
仲景先师的背影
罗博士临证随笔:经方的奥秘

中医治病见效到底快不快?
很多朋友说,中医是个慢郎中,一般急病,要去找西医,而那些不着急的病,才去找中医。
还有的说,中医治病不但慢,而且效果说不清楚,反正是治不好,也治不坏的,总之是:中医调理不能着急,一般都是吃药吃他个两三个月的,如果往长了吃,怎么还不吃个半年一年的?
那么,中医真的就是这个样子的吗?中医真的是个慢郎中吗?
答案是:中医不是慢郎中。
正是我们后辈学艺不精,才使中医被蒙上了如此令人感到羞辱的一个名称。
那么,中医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?我们的老祖宗到底给我们留下了一个什么样的东西呢?这里面还有什么值得我们珍藏下去的吗?我们从中还能学到什么治病养生的知识吗?
好吧,让我们一起走回过去,让历史用活生生的事例告诉我们:“这,才是中医!”
这些故事,在我的头脑中已经盘旋已久了,很多朋友觉得我写这些古代中医的故事太累了,不知道要费多少时间和精力。
其实,正因为这些故事在我头脑中盘旋的时间太长了,所以它们像是已经酝酿成熟的好酒,一旦动笔就喷涌而出。在很长一段时间里,我都是以每天五千多字的速度在写,不知不觉,一下写了六十多万字。
这些内容,我把它们在网络上贴了出来,结果引来了网友们的极大关注,现在这个帖子的点击量已经超过了一百二十万,很多网友的发言也被出版社的编辑们收录了进来,在此对这些网友朋友们表示感谢了!
我和很多中医院校的学生不同,很多学生不爱读古代的医书,觉得读古文吃力,但是我却非常喜欢阅读古代的医书,甚至是从整天翻看这些古代的医学书籍中开始中医学习的。无数个夜晚,在昏黄的灯光下,看着泛黄的繁体字,我觉得甘之如饴。
看得多了,我觉得这些人物又活了过来,他们像是坐在我的身边,就像是一个慈祥的师傅在教徒弟一样,一点一点地告诉着我,他们是怎么想的,为什么要这么用药,这个患者为什么要这么辩证……
很多时候,当我深夜放下笔的时候,我都有种冲动,想要向虚空拜一拜,然后发自肺腑地说一声:“谢谢您了,师傅!”
很多时候,当我被他们的那种一心赴救、悲天悯人的大医情怀感动得泪流满面的时候,我都想放下笔,点一支香,告慰他们:放心吧,前辈们,医道不会湮灭的!
表面上看,我这本书是写中医治病的道理,写养生的道理,其实我更想告诉大家的是,在所有这一切之上的,那些大医的至高境界。
这种境界,我称之为医道。
这些故事,其实我早就写完了,后来因为一直忙,就没有整理,当我最后整理出来的时候,已经是2009年的金秋十月了。
在此,谨向那些一直鼓励着我、温暖着我的朋友表示由衷的感谢,向一直支持我的读者朋友表示极大的谢意!正是因为有你们,我才能一路前行,我才能在每天的生活中感觉到阳光明媚,心中感觉到无比温暖!
希望我的故事对大家的养生有所启发。
最后放下笔的那天下午,我乘车外出,看到了一望无际的树林,枝头洋溢着秋日的阳光,那种灿烂,让我感动莫名。我突然有种冲动,想给位好朋友发送个短信,想告诉朋友,快出来看看这秋日的大地吧,看看曾经吹拂过数千年古国之风的这片广袤、辽阔、气势磅礴的大地吧……
2009年10月20日
正文 章序
一段山药,摆放在瓷盘中。
皮已经削去,山药发出玉一般的光晕。
我笑了笑,问朋友:可知山药能做什么?
朋友回答:可以吃。
我摇了摇头:非但可以吃,还可以救命!
朋友抬起头,疑惑地望着我。
民国年间。
北京,通县。
高崇勋的家里。
高崇勋的妻子已经患病卧床半年了。
这一日,突然病重,似喘非喘,气短不足以息。
她知道,自己恐怕将要不久于人世了,于是开始向家人嘱托后事。
她告诉高崇勋:我走后,你一定要照顾好女儿们,这是我最放心不下的……
高崇勋潸然泪下,女儿们更是抱着母亲哭声不止。
但是,只有二女儿德清,却含着眼泪,在看着一本书。
半晌,德清突然对高崇勋说:爹爹,您来看看,这书里说山药可以救命,如此神奇。
高崇勋睁大了眼睛,然后,他的目光落到了刚买回来的四两山药上。
接下来发生的事情,匪夷所思。
他们把这四两山药,按照书中所说,煎汤给患者服下,过了十来分钟,患者的气息居然接续上了,症状全部减轻。
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,然后,他们每天给患者服用山药汤四两,一直坚持。
结果,四个月后,患者痊愈,而且身体较病前更好。
高崇勋急了,这是什么书啊?如此实用!他合上书,书名赫然是:《医学衷中参西录》。此书的作者,正是当时的一位名医。
高崇勋激动不已,如此高手,我一定要拜他为师!
后来,高崇勋不远千里寻师,终于得偿所愿,拜在此人门下。
朋友听完,叹了口气:山药原来真可以救命,但是,我有个疑问。
我抬起头:请讲!
朋友好奇地问:那么,这位杏林高人到底是谁呢?
我回答:张锡纯!
张锡纯,民国期间的中医大师,大家如果想研究那个时期的中医,一定无法绕过他。张锡纯的影响,就像是您眼前巍然屹立的一座大山,让人没办法忽视。
就是前几天,我在中国中医研究院,聆听医史文献权威专家余瀛鳌老先生的讲话,余先生说:19世纪上半叶,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影响能和张锡纯相比,从那以后,中医也再没出现过有类似影响的人物。
这句话的分量很重啊。
朋友点点头:果然是高人,我很好奇,他的一生到底如何呢?
我放下了手中的茶杯,笑了笑:别着急,且听我慢慢道来……
(一)
引子
在最近这些年的电影中,李连杰主演的《黄飞鸿》给我留下的印象很深。看完了这部电影以后,我在很长一段的时间里,脑海中都会不断地浮现出这么一幅图像:在密布的阴云下,黄飞鸿倒背双手,昂首挺立潮头,眉头紧锁,他面对的,是重重的危机。
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图像呢?因为当时列强环伺,内忧外患,中国人被称为“东亚病夫”,怎么办?这是每一个有良心的中国人都在想的问题。
黄飞鸿从他的角度出发,力图通过练武,来增强国人的体质。
写到这里的时候,我的脑海中甚至立刻传来了悲壮的电影主题音乐。
那么,当时面临这种局面的又何止黄飞鸿一个人呢?
我们中医界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,西医进来了,中医被认为是不科学的,面临被取缔的危险。那么,中医到底能不能治病呢?我们该如何面对西医呢?
今天,我们要讲述的,就是中医界里面一位黄飞鸿似的人物--张锡纯。
对我们中医界来说,张锡纯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大师。
曾经有人对现在的中医名家做过一项调查,让他们列出十个对他们影响最大的人物和书籍,结果70%的中医名家,在第一的位置填写上了张锡纯这个名字,或者是他的书《医学衷中参西录》。
可见,张锡纯在中医史上有多重要。
那么,张锡纯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呢?他带给了我们什么启示呢?
让我们从头来说起吧。
没赶上好日子
张锡纯的老家,在山东。山东历代都出高人,清朝的黄元御大家都熟悉了,也是山东的。后来张家迁移到了河北的盐山,所以后来都叫他盐山张锡纯。
他的祖父张彤元就懂医,估计这对张锡纯后来从医也有一定的影响。
张锡纯的父亲叫张丹亭,会些医术,不过平时更喜欢诗词书画,他的理想是让张锡纯好好学习,将来在诗书上有所成就,这事儿后来在张锡纯写的一段话里能够看出端倪:
张锡纯很喜欢菊花,也喜欢没事儿写几首诗(估计是受他父亲的影响),他的诗集就叫《种菊轩诗草》。他在自序里面说,小的时候,他爹没事儿就让他背唐诗,有一天,老爹把儿子叫过来,说:“来,爹给你命个题,题目是‘天宝宫人’,你顺着这个,作首诗吧。”
说实话,这题目出得够难的,多大点儿的孩子啊,懂什么天宝宫人啊?
可是,张锡纯还真不含糊,立刻提笔,写了首诗,诗里有这样一句“月送满宫愁”,张锡纯的老爹看到这句的时候,眼睛刷地一下就亮了,跟通了电似的,大加赞赏:这句子,哪是一个孩子能写出来的啊,我这个儿子,将来可不得了啊!肯定是个大诗人啊(谓孺子异日当以诗显名)。
当然,事情的结果和张锡纯的父亲期望的稍有不同,他的儿子诗人没当成,却成为了一代名医。
但是,大家别以为张锡纯出生以后,生活就是学习,没事和老爹颇有情致地赋诗,这么想可就错了。
张锡纯出生在公元1860年,这个年份,没有一个中国人能觉得舒坦,让我们来看看当时都发生了什么吧。
首先,在南边,太平天国和清军正打得激烈。就是在张锡纯出生的那年,太平军正在进攻武昌,同时安庆保卫战开始了,曾国藩哥儿几个正在和洪秀全死磕,整个长江中下游那就是一个大战场,根本就没有了以往鱼米之乡的景象。
北边也很乱,就在张锡纯出生的第二年,咸丰皇帝病死,慈禧太后使了个阴招儿,把八位辅政大臣都给废了,开始了垂帘听政,中国从此进入了一个更加黑暗的时期。
往大了说,张锡纯的少年时代和青年时代应该是中国近代史中最纷乱的年代,什么火烧圆明园、太平天国、不平等条约、赔款割地都是那个时候的事儿,任何一个中国人都会觉得自己的心头压了一块大石头。甚至我们上学学习历史课的时候,都不愿意看这段历史,觉得心头堵堵的。
这些,没法儿不对张锡纯造成影响,甚至我们可以说,那个时代的人,似乎都一直在按照这样的模式在思考:该怎么办?我们到底行不行?我们能证明自己行吗?
这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影响了张锡纯的医风。看张锡纯治病,很少开那种平淡、小剂量的不温不火之药,也不会用很长的时间才给患者治好病。张锡纯从来都是雷厉风行,立竿见影,追求实效,通常是在几剂之内解决问题。他似乎在一直力图证明着:我们不但能行,而且还做得很好。
初生的牛犊
当时,张锡纯和别的年轻人一样,都在准备科举。虽然是晚清了,但在当时人的眼中,这就是正途,就好比今天参加高考一样,绝大多数高中生玩命地读书,都是为了那三天的考试。
但是,张锡纯还有一个爱好,就是看父亲和其他的医生诊病。闲暇的时候,父亲经常给张锡纯讲些医理,这让张锡纯很感兴趣。
话说这一天,张锡纯见邻居家里聚集了很多人,议论纷纷,面露疑惑的表情,张锡纯很奇怪: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?
原来,隔壁的这家有人患了外感病,当时叫做伤寒,因为调理不当,最后变成了“热入阳明大便燥结证”,这在中医叫阳明腑实,就是有燥结的大便在肠中,这是因为外邪入里化热导致的。一般中医治疗是用张仲景的大小承气汤类方。
当然,前面治疗的医生和我们想的一样,开的也是大承气汤。这个方子出自张仲景的《伤寒论》,由大黄、厚朴、枳实、芒硝组成,瞧瞧,都是泻药。这个方子是著名的寒下之方,专门对付热邪导致的燥结,一般服用后很快就会奔厕所去,一泻方休。
但是,这位患者却非常奇怪,已经服用两剂的大承气汤了,却一点要泻的意思都没有。
这让大家议论纷纷,怎么回事儿?这位这是什么病啊?怎么这些猛烈的泻药,他吃了都纹丝不动啊,别不是有什么别的毛病吧?
张锡纯听了,也觉得好奇,于是赶快跑过来,想一看究竟。
这个时候,有人提出,不如我们把刘肃亭先生请来吧。
这位刘肃亭是谁呢?
原来,刘肃亭是张锡纯家乡的名医,十里八乡的人有病,都请他来看。他的手段高明,很多疑难病症都会应手而愈。
大家一听,纷纷赞成,于是就把这位刘肃亭先生给请来了。
刘肃亭先生诊了一下患者,然后提笔开了个方子,就一味药,叫威灵仙,三钱,煎汤服用。
大家全都揉眼睛--我们没看错吧?这么一个严重的病症,您就一味药,而且这个威灵仙还是一个治疗风湿疏通经络的药,这和大便燥结有什么关系啊?
张锡纯也是感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,这位是高手,我们都听说了,可是凭着我自己有限的医学知识分析,这也太不靠谱了!
就在大家疑惑不解的时候,刚刚服下药的患者突然呻吟了一声,这下大家全都愣住了,纷纷停住议论,看着患者。
此时屋子里静悄悄的,掉根针都能听见,只见患者呻吟片刻,突然起身,直奔厕所!
甭问,大便通了,这个病也就这么好了(病亦遂愈)。
张锡纯这个佩服啊,这可真是高手啊,果然是应手而愈啊。可是这是为什么呢?
最后,张锡纯实在是忍不住了,就虚心向这位老先生请教,他问刘先生说:“这个威灵仙虽然也有一点通便的作用,但是太小了,它主要是去风湿通经络的,泻下的作用和大承气汤简直没法比,可是您用怎么比大承气汤还管用啊?”
这位刘先生也不保守,见张锡纯年轻好学,于是就和盘托出,他说:“告诉你吧,这位患者虽然服用了大承气汤,但是因为脏腑气化阻滞不通,所以药力并没有发挥作用,都郁滞在那里了,所以没有泻,此时这两副大承气汤还在肚子里面呢。”
张锡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。
刘先生接着说:“我只是用这个威灵仙来通经络,调气机,来触发大承气汤的药力,药力发挥作用了,大便也就通了,这个威灵仙的作用,就好比是放枪放炮时的那个导火索啊。”
张锡纯听了,赞叹不已,他后来自己说:“愚闻如此妙论,顿觉心地开通,大有会悟。”
什么妙论啊,这是功夫深厚,在看病的时候就会出现如此的神来之笔了。
多说一句,前几天,我在中国中医科学院医史文献研究所,听中医大师余瀛鳌先生的讲座,他说治病有“法治”和“意治”之分,“法治”是按照正常的方法来治疗,这是常规,但是还有很多时候需要灵机一动,以意治之,这位刘肃亭先生就是意治啊。
张锡纯有了这次经历,思想上受到的启发较大。后来不久,就发生了另外一件事情。这事居然给了张锡纯一个实践这个理论的机会。
原来,在张锡纯的邻村,有位叫霍印科的小伙子,这位是张锡纯的师兄,两个人天天在一起背诵科举教材和复习提纲,模拟考试的时候估计也是前后座。
这天霍印科因为点小事儿,生了点气,“怒动肝火”,然后又患了外感,七八天以后,腹中胀满,大便燥结,非常难受。请来了医生一看,常规思路,这是大承气汤证啊,于是,就开了大承气汤。
您说怎么就那么巧,这位霍印科,服药后也是纹丝不动,丝毫没有要泻下的意思,反而觉得自己的胁下疼痛难耐。
这下,大家全都傻了,这是什么病啊?怎么连大承气汤都没有效果呢?个别反对中医的人也开始说坏话了:看到了吧,中医没有效果吧?连你们医圣张仲景的方子都没有效果!切,还说什么?伪科学!
这个时候,张锡纯突然有所会悟,这难道不是上次刘肃亭先生遇到的情况吗?
您该想了,别不是张锡纯也要效仿刘先生,用威灵仙疏通经络了吧?
如果您那么想,说明您还没有领悟中医的真谛。中医的真谛是辨证施治,有什么证用什么药,那次是经络不通,这次可是胁下胀痛啊,而且是生气后才患的病,情况不同了啊。
张锡纯一诊脉,又诊得个沉弦有力的脉象,于是他就知道这个病是肝气郁滞,肝火盛导致的。所以,他灵机一动,用了疏通肝气的柴胡三钱、生麦芽一两,就两味药,熬水给患者喝了。
结果,药喝下去,半个小时以后,肋下已经不痛了,又过了一个小时,大便通下,肚子也不胀了,“病脱然痊愈矣”。
可见,张锡纯年轻的时候,就已经领会了中医的道理,学会圆通运用了。
这些对我们今天的临床特别有启发作用。
那年头还要参加科举
公元1881年,张锡纯已经成长为一个二十一岁的大小伙子了。
就在这一年,清政府和俄国签订了著名的《伊犁条约》,赔偿俄国九百万卢布,后来又陆续割让了七万平方公里的土地,这些令人心寒的事情我们就不提了,让我们来看看张锡纯的生活吧。
就在这一年,张锡纯参加了科举考试。没想到却落第了,这让张锡纯很难受。
这种难受主要因为父亲,父亲一心希望他能够高中,光宗耀祖,估计事先还和乡里乡亲的吹了:我们家锡纯,模拟考试那么多次了,一般都是前三名吧,估计重点不成问题,主要的精力就放在挑选清华还是北大上了。
结果下来以后,让老张同志很是抬不起头。当然,张锡纯的日子就更难过了。
为了减轻家里的压力,张锡纯决定,到天津去学习一段时间,参加个补习班什么的。
等从天津回来以后,他在家继续学习准备再考科举。其实张锡纯学习挺努力的,各门功课功底也很扎实,比如曾经有人评论张锡纯的国学功底,意思是说张锡纯对《易经》等学问理解得很深刻,“尝见以文会友,谈妙理,揭精蕴,举座倾听,共相首肯,知其得力者深也”。说张锡纯和人家谈学问,大家都听得入神,觉得理解深刻。可见人家学得不错,但是大家要清楚,过去一个人知识的水平和科举考试的结果很多时候是两回事儿,所以也不必太在意了。
有意思的是,虽然科举考得不好,可是张锡纯的医术却在飞速地进步。张锡纯自己说的,他弱冠的时候,就已经开始给人看病了,一般附近人家,如果有个什么急病,来不及请医生的,就会找到他,先给看看。
但是,因为年纪轻,有很多人不大相信他会治病,张锡纯还曾经眼睁睁地看着患者在眼前死去,自己却无能为力,这又是怎么回事儿呢?
原来,当时村子里有一户人家,这家有人患了喉症,就是咽喉疾病,一般是急性的那种,去请了医生,但是同时还央求张锡纯“作陪”。
这位医生来了以后,一看患者,咽喉肿得很严重,连呼吸都受到影响了。大家注意了,这种咽喉肿痛导致的呼吸困难,是一种很严重的喉科疾病,一般多发在秋冬之际,风凉的时候,有的人会咽喉堵塞,严重的甚至会无法呼吸而死。
当时医生就开方子,用的是“发表之剂”,就是发汗散寒的药物。
别看张锡纯此时年轻,但是医术已经很高了。他立即就急了,马上发言驳斥这个医生(出言驳之),说这个病应该用辛凉解表之药啊,已经化热了,怎么能用温热药呢?
但是,这个医生不听,还和张锡纯辩论,说一定要用发表的方法才能消肿。
这里面,最要命的是患者的家属,深信医生的话,觉得张锡纯太年轻了(忘了找张锡纯来作陪是为什么了),张锡纯自己说的,当时“因年少,人多不相信”,所以也没有什么办法。
最后结果如何呢?这个患者服药以后,病情加重,就死去了。
这件事让张锡纯很受刺激,他一个人来到了村口,望着远方苍茫的大地,田垄间,几个农民在锄着地,一两声狗叫从远处传来。
张锡纯在那里沉思了好久,他发现:一个医生,如果业务不精,就可能成为杀人的罪犯,这可不是一般的严重啊。
这到底是为什么呢?给人治病,出发点是好的,可为什么最后却把患者给耽误了呢?
这都是水平高低惹的祸啊,原来这个医术的高低,是如此的重要啊!
这件事,促使张锡纯更加发奋学习医学。
就拿这个喉症来说吧,张锡纯后来就一直在学习、实践中体会,直到自己的治疗方法成熟。
苦学《伤寒论》
了解张锡纯的人都知道,他的学问的根底,是《伤寒论》。要说到张锡纯学习《伤寒论》,还要从一件事情说起,这件事给张锡纯的刺激也很大。这是怎么回事儿呢?
原来,在1885年,也就是张锡纯二十五岁的时候,邻村有个武生,这不是唱戏的那个武生啊,是考武科举的考生,叫李杏春(怎么看都不像武生的名字,和翠花有一拼)。话说这位李杏春这年三十多岁了,是个膀大腰圆的猛汉子。有一天患了病,偶感风寒,然后就开始喘促不休了,具体是什么症状呢?是身上不发高烧,精神不振,“略一合目即昏昏如睡”,同时胸膈满闷,吃不下去东西,舌苔白腻(这说明体内水湿重),脉滑而濡。
就是这个病,当时张锡纯给开的是散风清火利痰之药,服用了几次,一点效果都没有。
怎么办呢?再请医生吧,就又请了几位医生,开了方子,也没有效果。
这个时候再看这位猛汉李杏春,已经一点都不猛了,病势开始变得严重了起来,家属心急之下,就又把张锡纯给请来了。
张锡纯是个热血之人,看到这种情况,是一定要管的,怎么办呢?这时,他突然想起来,自己认识一位老中医,八十多岁了,叫皮隆伯,在渤海之滨隐居,如果能把这位老中医请来,那这个病应该有救啊。
李杏春一听,立刻派人把这位皮隆伯老中医给请来了。
这位老中医来了以后,一诊断,说:“这个病好治啊。”
大家一听,啊?这还好治?那么多的医生都在这儿丢了人了,您还说好治?
老中医接着说:“这就是一个小青龙汤证,没什么难治的啊。”于是,就提笔开了《伤寒论》中的小青龙汤,在原方的基础上,加上了杏仁三钱。
结果如何呢?服完一副药以后,这位李杏春的喘就止住了,然后老中医又开了《伤寒论》里面的苓桂术甘汤加味,两副药,这个病就好了。
张锡纯一看,我的妈呀,这才叫治病啊,这个《伤寒论》敢情这么有用啊!
张锡纯说:“愚从此知小青龙汤之神妙。”
这怪谁啊?只能怪自己看书功夫没有到家啊,得,老老实实从头看吧。从此,张锡纯广泛地收集《伤寒论》的注解书,仔细地攻读。
我们看张锡纯的著作就知道了,他的学问功底是从《伤寒论》来的,张锡纯在《医学衷中参西录》这部著作中,对很多经方进行了注释,可见其学问根底之深。他对经方的应用很有特色,他是用张仲景的思路,但是在具体的药味上,他会根据自己的经验来修改。这是活用的方法。
其实,我们的中医大家们,他们的学问都不是凭空来的,都是通过努力学习得来的,其中绝大多数人,都是曾经苦读《伤寒论》。要不怎么说《伤寒论》是中医临床的基础呢。
但是,张锡纯学问的另外一个来历,大家都从来没有注意过,为什么他能活用《伤寒论》的方子呢?为什么他敢改张仲景的方子的组成呢?
这要从他尝药的习惯谈起。
神农尝百草
中医的药物,就像是我们在打仗过程中的士兵一样,谁对士兵了解,谁对士兵使用得好,谁就能够打胜仗。但是,遗憾的是,现在很多中医对中药都不是很熟悉了。
可是,张锡纯不同,他为什么能够有那么大的成就呢?因为他对中药非常熟悉。为了便于大家理解,我介绍一些草本学的知识。
大约在汉代的时候,出现了一本书,叫《神农本草经》,这本书的作者到底是谁,现在学术界依然争论不休,相传是神农写的,但也有很多人认为是道教人士所著。但是无论如何,这都是中国本草学的一个开端。此后,历代很多医家都写了各种本草书,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我们大家熟悉的《本草纲目》。
那么,这个本草是干什么的呢?就是研究每一味中药的性味归经、功用的。
但是,最大的问题是,历代的本草学著作中有很多论述是不一致的,大家各有发挥,都说得头头是道,到底听谁的呢?
这让很多初学中医的都犯晕,比如这个枳壳,药性到底是升还是降呢?众说纷纭,有的人说枳壳是降的;有的说枳壳升,枳实降。那么,该听谁的呢?
我也不知道该听谁的,那么,怎么办呢?只好自己去体会了。
这个体会的最好方法,就是按照老祖宗发现药物时使用的方法,就是自己去尝,去体会。传说,当年神农为了发现药物,日尝百草,一天里遇到了几十种毒药(这有点夸张了,这搁一般人绝对受不了)。
我把张锡纯早年的医案都给集中在一起,就发现问题了。我发现,在他早年行医时,治病总是用一两味药,这很让人感觉奇怪。那么,这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呢?
让我们从张锡纯治病的故事说起吧。
在张锡纯刚刚学医的时候,他的邻居家有位少妇,这位少妇身体一直很弱,同时还出现了一个问题,就是月经越来越少了,到了日子,只来一点,就没有了。
这个问题很让她苦恼,听说张锡纯学医以后,就问张锡纯该怎么治疗。
张锡纯后来写道:“时愚初习医未敢疏方”,就是因为自己是刚刚学医的,没有敢给人家开方子。
但是,张锡纯却记得本草中说,当归这味药是妇科圣药,为生血活血之主药。所以,他就告诉这位少妇,每天用当归八钱,熬水喝。
现在看,这么开方有些不大合适,应该根据体质配合点药物。
但是,在当时来看,效果却是很好的,因为这位少妇,到了日子以后,发现自己的月经正常了。
张锡纯自己写道:“由此可知当归生血之效也。”他就明白了,原来当归生血的效果如何,用的量很关键。
再举个例子,张锡纯曾经说过,他二十几岁的时候,患过一个病,就是“于仲秋之月,每至申酉时腹中作胀”。
这个申酉时,就是下午的三点到七点钟,这个时间,中医认为,在一天里面和一年中的秋季对应,是属金的,主降收,这个理论就是中医的天人相应理论。
中医认为早晨的时候万物生发,对应春天,属木;中午,热盛,万物繁茂,对应夏天,属火;下午,万物降收,对应秋天,属金;晚上,万物进入休眠状态,为第二天做积累,对应冬天,属水。关于土,在中医里面有两种说法,一种是在每个季节的尾巴那里,有十几天是属土的,另外一个说法是在夏天和秋天之间,长夏属土,其实这些说法都各有道理,大家灵活应用就可以了。
张锡纯在想到了这些以后,就分析了,我在秋天,又是这个时间出现腹胀。这一定是有规律可循的,他认为这是“秋金收令太过,致腹中气化不舒”,就是秋天是主降收的,可能是降收得太过了,所以令自己腹胀,那么,什么药能治疗这个病呢?
张锡纯想到了厚朴这味药,因为他读本草书,知道厚朴可以治疗胃气郁结胀满疼痛等症,同时药性能升能降,于是就每天嚼服厚朴六七分,大约不到现在两克。
结果,这样服用两天以后,腹胀就痊愈了。
于是,张锡纯通过这次实践知道了,厚朴用多大的分量,就可以起到消除腹胀的作用。后来,张锡纯在治疗冲气上逆的时候,在重用龙骨、牡蛎、半夏、代赭石的时候,经常是稍稍地配合一点厚朴,来宣通气机,这样,则“冲气痰涎下降,而中气仍然升降自若无滞碍”。
再给大家举个例子,当时,张锡纯家附近,有个叫张马村的村子,村里有户人家,雇了一个牧童,给他们家放牛。在夏天的时候,这个牧童会把牛赶到村外的山坡上,让牛吃草。
但是,悲剧却在这如画的风景中发生了。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?
原来,当时还有别的孩子也在放牛,这些孩子在一起,总会搞些恶作剧。其中几个孩子就约好,一起来恶搞这个牧童。于是他们就喊:“喂,你,过来!”
那个牧童不知道怎么回事儿,一听伙伴们叫他,就傻乎乎地跑了过来。
结果,他们几个一拥而上,按住这个牧童的脑袋,让他弯腰,把脑袋强行塞入这个牧童自己的裤裆里(纳头裤中),然后把他的两个胳膊倒背着给绑起来,他们管这个游戏叫“看瓜”。
有的时候,恶作剧是最害人的,比如有的人趁别人不注意,撤掉椅子,结果这个人摔坐到地上,会导致尾椎着地,严重的甚至会导致瘫痪。
这个恶作剧后果很严重,当牧童被人救出来的时候,“气息已断”。那些调皮的孩子们已经吓跑了,大人们赶快让这个牧童盘腿坐,然后捶打腰背,过了好半天,这孩子的气息才缓过来。但是还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胸口堵着,使得呼吸不畅,严重时,“气息仍断,目翻身挺”。
当时,人们都没办法了,就把张锡纯给请来了。张锡纯一看,这是怎么回事儿啊?一问,敢情是恶作剧给搞的。于是,他就想,这一定是牧童在裤子中“闷极之时,努挣不出,热血随努挣之气上溢而停于膈上也”。
也就是说,这是孩子使劲的时候,淤血上溢导致的。
于是,张锡纯又想到,三七这味药,可以化淤血,又可以止血妄行,而且病愈以后还不至于将淤血留于经络。于是,他就开了三七,并把它研成粉末,让孩子每次服用三钱,合现在九克,用开水冲服。
结果,服用两次以后,这个孩子就康复了(两次痊愈)。
这样,张锡纯对三七的疗效也有了直观的感受。没多久,又发生了一件事情。
张锡纯家附近有个村庄,叫留坛庄,有个少年姓高,年龄在十四五岁,患上了怪病,总是不断地吐血。这个吐血在过去是常见病,一般血有从呼吸道出的,有从消化道出的,看这个吐血的势头,我分析这个少年是从胃里面出血的可能性大些。
家人给少年请来了医生,治疗了十多天,愣是没什么效果。
这个时候,孩子的病情可就危急了,您想想,成天这么吐血,一个人能有多少血?
怎么办呢?这个时候,有人想起了张锡纯,说这人很是用心医学,赶快去问问他吧。
于是,这家的家长就“仓猝遣人询方”。
张锡纯随着来人跑去一看,就说,这个病,我出个方子吧,就用三七粉,去买来一两,分三次服用下去。
啊?大家一听,能行吗?就一味药,三七粉,而且还是一两,这个分量大了些吧?平时也就是用几钱,您怎么敢用一两啊?
但是没办法,孩子还吐着血呢,我们就听听这位张锡纯的吧。
于是,家人就去买来了三七粉,按照张锡纯的方法,分三次,一天就全给孩子服用了下去。
结果,“当日服完其血立止”,孩子吃完药就不吐了。
张锡纯的本草根底深,谁都知道,但是他是怎么学的,一般人可就不知道了。现在,我就把这个谜底给大家揭开吧。我把张锡纯的医案,只要标有年代的,都给放到了一起,我发现张锡纯这个问题,原来,在早期使用单味药的时候居多。
这就和我们一般学中医的人不一样了,我们也学药的各种功用,但是,老师总会告诉我们,这个药是用来组成方剂的,方剂才是治病的。
所以,我们在开始治病的时候,用的都是方剂,比如四君子汤打底,组成补气的方剂,四物汤打底,组成补血的方剂等。
这就和练武术一样,我们一上来就是组合拳,练的是套路,一路长拳,二路长拳,成套地打,最后很多人一打架,上来就是一个套路,从头练到尾,你让他单独打一拳,不会。
学中医的也是,上来开的就是方子。说句实话,这个病,方子里面到底是哪味药起的作用,自己心里还真含糊,每个方剂里面的药物越多,对这个问题就越吃不准。
于是就说,这都是这些药物协同起的作用,谁都离不开谁。
很多中医都有一个毛病,就是对每味药的把握,不是那么精准。
记得很早的时候,我学中医,有一天,母亲突然对我说,中医里面有两种人,一种人开的方子里面药物有几十味,这种叫漫山围捕的方法,可能也治病了,但是具体是哪味药起的作用,恐怕连自己都说不清楚,就像拿机关枪扫射一个目标,一百多颗子弹,打出去,总该有一颗子弹打中吧?
而另外一种中医,对药物把握清楚,往往是几味药,甚至一味药就解决问题了,这是高手。
当时我对中医理解还不深,但是也觉得在理,所以后来一直记得这句话。
当我看到张锡纯的医案的时候,我明白了,张锡纯学习中医的思路,和我们有点不一样。
张锡纯在本草学上下了工夫,尤其是《神农本草经》,其中有很多我们现在认为是不常用的方法,他都给发掘了出来。
更重要的是,他学习中医的时候,开始经常是用单味药来治病,这是别人没有下过的工夫,这样,他对每味药的药性到底有多大,到底是升是降,到底走什么经,到底寒热温凉到什么程度,等等,他都十分清楚。
所以,日后他在组方子的时候,就得心应手了。他对药物的加减,把握得恰到好处,拿捏准确。如果我们把药物比喻成兵将的话,张锡纯对每一个兵将的特点都十分熟悉,他组成的战阵一定是最强大的。
而且,张锡纯还有一个特点,就是对一些不了解的药物,他都自己亲自去尝。这有很多的例子,有一次他为了试验花椒的力道,一次嚼服了二三钱,结果搞得自己肺不能吸气而胸闷,猛灌了几碗凉水,过了半天才缓过来;他每到一个新的地方,都会去药房考察,看看各地的药材是否一样,因为有时同样的药名,在不同的地方药房会给不同的药。
张锡纯是如何做到对每味药都了然于心的?他会怎样应用单味药物呢?这对我们有什么启发呢?这些在后面的故事中我们都会看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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桂枝飘香问:
看到在张锡纯的故事中,提到了苓桂术甘汤的神奇作用,我对茯苓这味药很感兴趣。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说茯苓泡水喝对身体好,所以我今年春天用茯苓泡水喝,喝了几次,就觉得走路发飘,头晕,持续了几个月,提前体会了老年人的痛苦。后来用菊花、天麻、绿茶泡服,才渐渐调养过来。我觉得中医中药的知识不能只看书本,需要实践经验。不知道罗兄对茯苓有研究吗?
罗大伦答:
朋友,苓桂术甘汤是我最常用的方剂了,有千军万马之力啊,许多重得连说话都困难的病,就这四味药,很快就有好转。
举个例子,沈阳有个工程师,搞有色金属的,少年时患过肺结核,现在人消瘦,皮肤黑,哮喘,咳嗽,因为外感病情严重而住院。外感治愈后仍然哮喘,疲乏无力。来北京找我诊治,向我说病情,说一会儿就张口抬肩,气上不来。为他做舌诊时,发现他舌苔白腻,满是泡沫。我判断为水湿上犯,就用了苓桂术甘汤,茯苓20克、桂枝6克、白术9克、炙甘草6克、冬花3克,具体的方子有些记不太清了,总之是重用茯苓,五副药之后,他的全部症状都消失了,后来又调治了一段时间,就完全康复了。患者认为这是神方,其实就是张仲景的方子。
我认为,只要体内水湿壅盛,茯苓是一个非常好的药,但是体内没有水湿,您把它当成零食是不可以的,那么怎么判断体内水湿是否多呢?要通过脉象,通过舌诊,比如舌体胖大,舌体上唾液多、成沫,舌苔白腻等,都是指征。如果自己无法判断,就要找个中医大夫帮忙检查一下。
如果没有水湿,估计服用后就像桂枝飘香兄服用后的症状吧。所以说,凡是药都是有药性的啊。误补人参成毒药,对症砒霜是良剂啊。
还有一点我必须强调一下,中药的使用方式最好是配合着用,比如苓桂术甘汤中,茯苓与桂枝、白术、炙甘草配合,六味地黄丸中它的量也是很少,并与其他药配合使用。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思路,通常用单味药我们叫单刀直入,那是要十分的眼力的,认证确实,保证没有偏失才用的,所以我很少给人开一味药熬着喝的。
天平589问:
真佩服古人这种探求新知的精神,为了弄清每种药的药性,不惜以身尝药,现代人谁还敢这么干?我对中医的理论不太懂,但是对中药的兴趣倒是很大。我曾经去药店抓中药,里面有一味药叫橘红,但是药店给我的却是陈皮。我想问问罗兄,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?
杏虎答:
橘红和陈皮均为橘皮,中药房有单独的饮片陈列。二者味苦,同归肺脾二经,均具有行气涤痰化湿之功。但前者的原产地为岭南化州,所以处方名叫化橘红,其温燥之性强于后者,偏重于治疗外感风寒、咽痒、气逆、咳嗽且痰液黏稠不易咳出。代表成药为橘红丸与蜜炼川贝琵琶膏。后者正宗来源于江南西道的三湖红橘大红袍,理气和中,在内科虚证有广泛用途。
罗大伦答:
杏虎说的好啊,现在很多人都不注意这个了,我有时候去中药铺,发现很多人就把橘红和陈皮混成一个药了。其实橘红会把里面白色的肉尽量刮干净,其药性偏重于表,有散寒化痰止咳之效;陈皮保留了里面依附于表皮的白色的绵状肉,药性偏重于里,所以可以和中理气。
小小香888问:
听好朋友介绍到老师知识的渊博和为人热心,好几次都想提交这个问题,又怕老师太忙,今天终于鼓起勇气,盼老师能在百忙之中帮我一下,谢谢!
女儿在15岁的时候来月经,一直也不正常,原想青春期本来就紊乱,就没去调理,结果到前年10月份左右的时候就没再来了,其间去看了中医也吃了中成药,可是还是没有来月经。前后大概有一年时间,一直到去年的7月份就带她去看了西医,配了3个月的药,在吃第2个月的时候就来了,可是自从来之后就变成了半个月就来一次,一直到现在都是这样子,现在女儿睡不好就容易偏头疼,请问是什么原因,我应该怎么办呢?可以用什么办法来调整呢?万分感谢!
罗大伦答:
朋友,我不知道你女儿的更多情况,但是我认为她现在还是有淤血的可能,你找当地的医生诊断一下,因为淤血也可以导致例假来的次数多。很多医生见例假每月两次,就不敢活血化淤了,其实出血也正是血不归经的表现,通常需要把淤血去掉,这样也就不再异常的出血了,我的建议可供当地的医生参考一下。当然,也有虚损的可能,具体还要看患者的情况。
小院菜农问:
请问罗老师,是不是所有的食物、药物归人体的什么经都是按照颜色来分的?
罗大伦答:
朋友,有的是,有的不是,原则是以临床的检验为依据。比如枸杞子是红色的,但它入的是肝肾经,并没有因为它不是黑色就入不了肾经。菟丝子也不是黑色的,但它也是入肾经,所以不能完全说成食物、药物归人体的什么经都是按照颜色来分,基本是根据临床的效果说了算。但是有许多药物的确有这样的特性,所以经常会用这个颜色的理论来指导一下,现在这也成了一种特色,灵活掌握吧。
lushanni问:
罗医生,您好!我从天涯追到这儿,一直关注您的文章,深为您及您的文章所感动。我的身体一直不太好,希望您百忙之能抽空指导一下,谢谢您。
我今年30岁了,自2004年来,我一直感觉身体比较虚弱,容易累,疲倦,爱躺爱睡觉,头发落得很多,非常怕冷,不爱动,少运动。例假经常推迟,一般周期37、38天,量少,色初淡后暗。2007年生下宝宝后,经常感觉腰酸痛,走路两三小时,即痛得直不起腰。晚上还经常夜尿,色清淡,但是喝水很少。去年11月的时候在一个中医院看过,把脉情况有两种,一个是脉弦,一个是脉弦细。开了点药,好像腰好一些,不痛了。我还有一个特点,常年不出汗,最多也就是鼻尖出点汗(我妈妈,我姐姐也极少出汗),不过自己也热得挺难受,但总体上来说,夏天比冬天好过得多了。夏天再热我都要盖被子的。而且我长年扁桃腺发炎,然后引起感冒,遇冷会感冒,吃热东西还是会感冒,工作或生活忙一些,又是感冒,苦恼啊。南方的龙眼、荔枝、芒果我都不敢多吃,吃点就上火。所以有时候想吃补药,又怕虚不受补。
不知我把自己的症状描述清楚了吗?希望能得到罗医生的指导和帮助。再次谢谢您!祝您一生健康平安!
罗大伦答:
没有舌脉,只能针对你的病症分析了,我认为你是肾精亏虚造成的,夜尿多,这就是证据。其实肾精是亏虚的,肾精可以算是阴,但是说完全了也有肾阳的成分,我写的张景岳的镇阴煎的故事你可以看看,同时我在第二本书里写了两个类似的病例,都是肾精不足,这种情况会引起虚阳上浮,所以总是觉得上面热,嗓子发炎,同时吃不得热东西,凉的其实也不行。应该补足肾阴,引火下行。怕冷是阴虚,血液很少能供应肢端,所以感觉冷。
不爱出汗是阴不足了,无以化汗,怎么能出汗呢?在补阴之后,再用疏肝的药物调理一下就可以了。
(二)
去天津赶考
就这样,前来找张锡纯看病的人越来越多。开始的时候,张锡纯很有顾虑,觉得家长一定会反对他的,所以总是犹豫再三,或者是偷偷地去给别人看病。
后来,母亲知道了这件事,就对他说:“儿子,如果你真的有本事治好人家的病,那你就去给人家看吧,我们不阻拦你。但是,有一件事你一定要切记。”
张锡纯感激地望着母亲问:“什么事情呢?”
母亲说:“给人家看病,是性命攸关的大事,一定要认真、仔细地思考,这样才能不耽误了人家的病情,记住了吗?”(病家盼医如溺水求援,汝果能治,宜急往救之。然临证时,须多加小心,慎勿鲁莽误人!)
这句话,张锡纯记了一辈子。
就这样,日子一天天地过去,张锡纯对中医掌握得是越来越好,他在临证中,不但使用单方、经方,还自己创立了一些方子。在三十多岁的时候,张锡纯已经是成绩斐然了。
一转眼,就到了公元1893年。
这一年的春天,张锡纯去了一次山东,他先到了济南,参观了一下大明湖和千佛山,觉得非常美丽。参观完后,他直奔泰山。
等见到了泰山,张锡纯不禁感慨,果然是“气象庄严,不同诸峰之秀丽”。
张锡纯和朋友住在了泰山南边的旅店中,半夜时,几人吃饱了饭,点着灯笼,开始登泰山。
这个经历估计去过泰山的驴友们都知道,泰山一般是要先上到半山腰,然后凌晨开始登,才能在山顶看到日出之景象。我曾经去过一次,只是记得半夜里登山,根本不用看前面的路(也什么都看不到,大家都没有经验,谁都没带手电筒),因为全是人,跟着走就可以了,现在想想,很有一脚踏空跌落下山的危险。
等张锡纯登到泰山的顶上,天开始亮了,他看到了苍茫大地,看到了南边“白光界地如衣带者”的汶水。登上了泰山果然是可以“小天下”的啊。
回来后,张锡纯心情不能平静,实在是按捺不住,于是提笔赋诗一首。
想想过去的文人很有趣,总是要写几首诗来表达自己,然后还大家互相唱和,你来我往的情致盎然。而现在人都不会一激动就赋诗了,都改卡拉OK了,周杰伦写,大家唱。
张锡纯的这首诗是这样写的:
夜气苍茫里,来登第一峰。
群山丹嶂列,古径白云封。
旭日观初出,青天问可通。
汪洋沧海阔,极目到蓬瀛。
从诗的气势上来看,此时的张锡纯还是壮志凌云的,有种书生笑指江山之豪气,总觉得有远大的前途在等待着自己。
因为这一年的秋天,张锡纯就要再次参加科举了。
这一年,张锡纯已经三十三岁了。我们必须承认,张锡纯此时的医术算是不错了,但是八股文实在还是欠些火候,但是这事儿他自己没意识到,于是又大老远地跑到了天津,参加科举考试。
到了天津,水土不服,张锡纯就病倒了。
他患的是什么病呢?是泄泻,就是我们常说的闹肚子,吃进去的食物似乎与胃不和,刚吃完没一会儿,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响,然后就去泻肚子了。
张锡纯自个儿就琢磨,说此时不应该是有邪气啊,就是一个腹中不和罢了,于是,就用甘草煎汤,然后调服赤石脂的粉末,结果呢?没有任何效果。
怎么办呢?张锡纯又琢磨,什么能够固涩大肠止泻呢?
张锡纯思来想去,灵机一动,对了,就是它--山药。
这个山药,是个药食同源之品,我们在菜市场里经常见到。这个山药可是一个宝贝啊,它色白入肺,味甘补脾,汁液黏滑益肾,可以滋润血脉,固摄气化,宁嗽定喘,强志育神。
张锡纯对山药,那是情有独钟,用它治疗了很多重症。大家可能都想不到,一般都认为山药是做菜用的,还能治疗危重病症?您还别不信,我们后面会讲到的。
此时,张锡纯就用山药和大米放在一起,熬烂做粥,并“尽量食之”,当时他就感觉脾胃舒畅,肚子里面也不响了,就这样,这个腹泻就痊愈了。
后来,张锡纯就管这个山药熬的粥(不用大米了)叫薯蓣粥,因为山药也叫薯蓣。
张锡纯用这个薯蓣粥治疗一切羸弱虚损之证,其中包括阴虚劳热,或喘,或嗽,或大便滑泻,小便不利。
口说无凭,这样,我给大家举几个例子吧。
曾经有位妇女,生孩子后十几天,开始大喘大汗,身上发热,同时咳嗽,家人都很着急,因为这产妇身体本来就虚了,再这么折腾,能行吗?
于是赶快请来了医生,医生一看,刚生完孩子?得,这是虚的啊,于是就开了黄芪、熟地、白芍等补气血之药,结果呢?是汗越出越多了。
这个时候,有人把张锡纯给请来了。张锡纯来了一诊断,好嘛,这脉搏跳动得非常快,身体非常弱,张锡纯认为,如果从脉证来看,这个人似乎没法儿抢救了(似在不治)。
怎么办呢?张锡纯马上让患者家属买了山药,每天用六两,大约是三百克,熬水,慢慢地喝,喝没有了以后,添水再熬,总之要求是一天所用的水都从这里取,就喝这个山药水。
大家当时都将信将疑,觉得就这么个山药,能行吗?
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,怎么办呢?试试吧!
于是患者就开始喝这个山药水。
结果是:“三日后诸病皆愈”,就三天,这么严重的病,就全好了。
为什么山药会有如此好的治疗效果呢?您看看张锡纯论述山药的功效就知道了:山药补肺、补脾,不但正气可以补足,还可以止咳。所以,千万不要等闲视之啊。
再给各位举个例子。
有一位妇女,三十多岁,患了腹泻。一般腹泻不至于有多可怕,但是如果这个腹泻持续的时间长达几个月,“泄泻数月不止”,那么搁谁都受不了,身体多强壮的人都架不住这么个泻法。
这家人也请了很多医生,是“百药不效”,结果,这妇女就开始“病势垂危”了。
这样,这位妇女的婆家赶快就托人送信给她的娘家人,说赶快来人看看吧。她娘家人一听就急了,这位妇女的父亲立刻要动身去看望自己的女儿。但是在临行前,老头一想,不行,我就这么去了,也帮不上什么忙啊?怎么办呢?他灵机一动,想到了张锡纯,于是就跑来问张锡纯,怎么办?
张锡纯想了想,告诉他,这样吧,你去以后,就用这个山药,药店里面的那个炒山药不行,要生山药(药店里有生山药和炒山药两个品种),把它轧细,然后煮粥服用,每天服用三次。
这位父亲听了,将信将疑,于是带着这个方子就去了女儿那里,并且如法炮制,结果各位猜猜,会怎么样?
两天以后,这个妇女的腹泻就停止了,再喝了几天山药粥,身体就开始恢复健康了。
张锡纯使用山药治病的例子太多了,各位有兴趣的,可以看他写的书《医学衷中参西录》,里面记载得很详细。
我们现在回到天津,来看看张锡纯在天津的情况。他的腹泻痊愈以后,还没开始复习考试呢,就忙着给别人治病了,这又是怎么回事儿呢?
原来,一般的学子,在聚集到一起以后,都会有所交游,到同乡家里聚聚等。当时就有朋友约张锡纯到一位部郎家里聚会,张锡纯欣然前往。
在宴饮的过程中,这位部郎就提到自己家里有位女仆,年龄大约三十岁,患了温病十多天了,病得非常重,估计是没救了,所以想抬到外面去(病人在家中死亡是很不吉利的)。
这个时候,一位叫贾佩卿的哥们儿就说了:“张锡纯,你不是懂医吗?干脆你给看看得了。”
这位主人一听,嘿,这好啊,那您就给瞧瞧吧?
张锡纯慨然应允,于是就前往给这位女仆诊病。
张锡纯一看到这位女仆,也是吃了一惊,这位此时已经是“昏不知人,呼之不应”了。一按脉搏,跳得非常快,但是重按就按不到了(这是正气大虚的表现)。
此时病情确实很危急了。这个情况,该怎么治疗呢?张锡纯分析,此时邪气是不多了,正气虚这是主要原因,因此需要采用扶正的措施。
这样,张锡纯就开了一个方子:熟地二两,这是用来滋养阴液的;生山药一两,这是补肺脾肾的;生白芍一两,这是敛阴和血的;最后用了甘草三钱,这是用来和药的,因为甘草的作用是和百药。
这个方子需要煎成一大碗,然后慢慢地服用,趁热喝。
大家一看,好嘛,您这药开得很有特点啊,药味少,主药就三味,同时量大,都是一两以上了,您这个方法行吗?
对于这个问题,估计天津说相声的会这么回答:“行吗?您把那个‘吗’给去掉,当然行了!”
可就是这么多的药,就一副,喝完以后,这个病就好了,是“尽剂而愈”。
张锡纯对药物太熟悉了,他在《医学衷中参西录》中,有专门论述药物的部分,每一味药物都单独论述清楚,比如熟地,他说那是“各脏腑阴分虚损者,熟地黄皆能补之”。在清代的时候,很多医家说熟地滞腻,都不敢应用,可是张锡纯直承明代张景岳学问之精华,大胆使用,疗效也是立竿见影。
虽然在天津治病很是风光,可是很遗憾,考试却不大成功,这次考科举,张锡纯又失利了。
其实我们现在看,他考上与否,都已经不再重要了,因为就在第二年,爆发了甲午战争,中方战败,割地赔款,清政府走向垮台的边缘。
而张锡纯,也从此断了考科举的念头,他一边在家乡教书,一边专心攻读医学。从此,他不断积累丰富的临床经验,为他日后扬名天下打下了坚实的基础。
那么,在家乡的这些日子里,又发生了哪些故事呢?张锡纯到底有哪些学习的秘诀呢?他为什么会越来越自信呢?
开始接触西医
在张锡纯回到家乡教书行医的这段时间里,正是中国近代史中最动荡的时期,还有几年的时间,清王朝就垮台了,同时到来的还有巨大的危机,就是列强环伺。
随着西方列强的入侵,西方文明对我国有着几千年历史的封建文化产生了巨大的冲击,此时很多有识之士都在思考,这些西方的“舶来品”,是好还是坏?
固守我们老祖宗的东西,还是参考一下西方的先进知识?
张锡纯也在思考着,他开始逐渐接触西方的各种知识,他发现,这里面还真的有一些不错的内容。
我们的张锡纯是一个好学的人,就在1897年,他三十七岁那年,他自己买回来了代数书、几何书,开始自学,那个时候没有人会这些东西,他就自己琢磨,“朝夕研究”。您别看这是自学,但是架不住这么琢磨,最后,这些知识还真就被他掌握了。
后来,公元1905年,清政府废除了科举,兴办新式学堂,可是整个盐山地区居然没有人能够教授代数和几何,一打听,好嘛,敢情只有张锡纯一人会这个,于是就让张锡纯代课,教几何和代数。
所以,张锡纯当时的工作,按今天的话说,应该是一个代课老师。
学会了几何和代数以后,张锡纯觉得不能做井底之蛙,故步自封,西方也有许多值得学习的东西。于是,他又开始自学物理、生物等,其中最重要的,是他开始学习西医了。
张锡纯曾经说过:“年过三旬始见西人医书,颇喜其讲解新异多出中医之外。”他当时仔细地研究西医的医书,当然,当时的西医也很简单,但是解剖药理等格局已经形成了,所以这些都对张锡纯有很大的启发作用。
张锡纯几乎是最早走上中西医结合道路上的人了。
虽然张锡纯的中西医汇参并没有什么最终的结果,但是他大胆接受新知并虚心吸取西医知识精华的态度是好的,所有的学问都可以互相借鉴,无论中医西医,都是为了人民的健康服务的。这就值得我们学习。
就在今天,我们还是必须要注意两个极端:一个是中医无用论,这帮哥们儿认为中医什么都不是,跟巫术有一比,什么气血阴阳,都是胡说八道,反正我有病死了也不看中医,这部分人,基本属于愤青,不能成熟地去评价一个事物。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一无是处的,等他们真正长大了,看的事儿多了,就不这么说话了。
另外一部分,是铁杆中医论,这部分人认为中医什么都行,基本不用西医,我们中医自个儿就能把全民健康问题扛了,西医理论幼稚,回去重新学习吧。这个论调也很不好,看着很有正义感,但是抱歉,这也是有点儿愤青的说法,中医还是要进步的,不能永远都是那些内容。这个世界所有的学问都在进步,不能就一个《黄帝内经》说了算,《黄帝内经》里面还有很多自我矛盾的地方呢,说明写它的那个时候学派就很多,也在进步。科技发展到今天,我们还是说寒邪从皮毛而入,温邪从口鼻而入,大家仔细想想,是那么回事儿吗?还不改进,以后真就被人家说是伪科学了。
别看不起西医,其实西医进步飞快,他山之石可以攻玉,启发一下,没准儿会有更大的进步呢。
所以,研究张锡纯的好处太多了,可以开阔自己的心胸。
当然,张锡纯在研究西医的同时,也在问自己,我们的中医到底是否合理?到底能否治病?
通过实践,张锡纯做出了回答:中医确实能够治病!
给大家举个例子吧,张锡纯这辈子,擅长说理,但是更擅长的,是用实例来证明自己说的确实在理。
有一个少年人,“素伤烟色”。当时中国抽大烟的很多,大烟就是鸦片。这个少年不但吸鸦片,还沉溺于女色,所以身体很不好。这次是患了感冒,医生给开了解表的方子,服用了几副以后,本来已经好了,但是,隔了一天,突然开始浑身出冷汗,心里面怔忡异常,自己都觉得这个气息像要马上断了似的。这下可把家人吓坏了,于是赶快把张锡纯给请来了。
张锡纯来了以后,照例诊脉,诊得的脉象是双手浮弱,无根。大家记住了,张锡纯诊脉有个特点,他一般是三部总取,什么意思呢?就是不分寸关尺,而是分左右手,整个左手取得一个脉象就可以了,整个右手取得一个脉象就可以了,这是张锡纯脉法的特点,在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是这么用的,这在中医里面是一个派别。
诊完了脉,张锡纯心里就明白了,这是一个虚证啊,这是大病之后,身体没有复原,气虚欲脱,怎么办?必须要使用收敛之药,同时补气。
此时,张锡纯对患者家属说:“这个病确实很难治,但是如果能够买到一味药,我可以保证转危为安。”
大家一听,您就说吧,什么药我们都能买来。
于是,张锡纯就告诉他们说:“你们去买山萸肉四两,然后再稍微买一点人参(五钱)就可以了。”
当时,外面正下着雨,而且药铺在五里之外的地方,但是这家人救人心切,立刻派人骑快马冒雨前去买药。
等这四两山萸肉买来了,张锡纯急忙用二两煎汤,然后给患者服用。汤服下去以后,这个患者的心气就定了,汗也止住了,气也能上来了。
然后,张锡纯又用剩下的二两山萸肉煎汤,把人参切成小块,用汤药送服人参块,看过我的书的人都知道,这是清代徐灵胎的做法,张锡纯吸收古代医家的经验太多了,随处可用。
这个药服完以后,这个患者的这些症状就全部消失了。
大家全都目瞪口呆,行啊,张锡纯,这么重的病,都快不行了,您就一味药,就起死回生了,有本事啊!
大家都看到了吧,这是张锡纯在本草上的功夫,张锡纯对这个山萸肉掌握得太好了,山萸肉就是山茱萸的果肉,甜甜的,是一味补肝的药物。过去认为除了酸收补肝,没有什么大的作用,在六味地黄丸里面有它。但是,张锡纯却从《神农本草经》里面看到此药可以治疗“寒热”,从而悟出这是肝经虚极的寒热现象(所以,他特别推重《神农本草经》),所以凡是遇到阳气欲脱的患者时,张锡纯往往用大剂量的山萸肉收敛阳气,起死回生,这是张锡纯对中医的贡献。
为了让大家更了解这个山萸肉,我再给大家讲讲张锡纯用山萸肉的故事。
比如,又有一个孕妇,患了霍乱。大家不要害怕,在中国的古代,只要是上吐下泻的传染性疾病,都叫霍乱。这位孕妇吐泻了一个昼夜,病虽然好些了,但是却流产了。
此时患者的情况非常不好,是“神气顿散,心摇摇似不能支持”,这不是心理问题,而是人确实虚了。这个时候,家属就马上派人去请张锡纯。
等张锡纯到了患者家里,这个妇女的状态是已经濒危了,“殓服在身”,家里已经按照死亡处理了,连殓服都给穿上了,并把她从床上给抬下来了。
患者的家属此时已经觉得不用治疗了,反正也快死了,再等等就入棺材了。
张锡纯急了,说:“一息犹存,即可挽回。”你们着什么急啊,我还没治疗呢怎么就装棺材了?
于是,他从患者家里找出来了点山萸肉,大约六钱,熬汤,给患者服用了下去,马上,患者就有了反应,呼唤她能回答了,呼吸也开始明显了一点。
张锡纯立刻让患者家属去买山萸肉二两,生山药二两。
患者家属飞奔而去,不久,把药买了回来。
张锡纯把药全部放入锅里,熬了一大碗,然后一点点给患者灌下去。
结果,这个患者的神气马上就恢复了。
此时,张锡纯告诉患者,每天用生山药一两,熬粥喝,来善后。就这样,这个妇女就救过来了。
山萸肉和山药,都是平常之药,都是药食同源之品,但是,在张锡纯手里,就愣是给变成了治疗危重病症的大药。药都是平常之物,但是用药之手,却实在是不平凡啊。
一转眼,到了公元1902年,这时,张锡纯已经四十二岁了。当时,张锡纯的身份还是一个老师,具体的上课地点我们都给探访到了,是在他家乡北面的刘仁村,这里是张锡纯外祖父家的所在地。
我们现在不知道他都教了哪些学生,大家的考试成绩如何,校外活动搞得如何,但是我们知道学生们一定很是佩服他,为什么呢?因为他在教学的同时,另一个主要业务是救人。
这不,这年春天的一个半夜,张锡纯刚刚睡下,突然有人来叩门,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地大。张锡纯心里一惊,这个时候叩门,一定是谁有急事了,于是赶快爬起来,开了门。一看,是自己的表弟刘铭轩。只见刘铭轩满头大汗,面色惊慌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?
原来,这位刘铭轩有个六岁的孩子,就在几天前,开始出麻疹,本应该服药,但是小孩子嫌药苦,一吃就吐,家长心疼,于是就没有请医生,也没有告诉张锡纯。到了今天晚上,这个孩子突然开始大喘不止,“有危在顷刻之势”,看上去可怕极了,这下家人全都慌了,吓得刘铭轩赶快就来请张锡纯了。
张锡纯一听,抓起衣服,就随着这位表弟来到了他家。
一进家门,所有的人都问:“您快给看看吧,这孩子还有救吗?”
张锡纯一看这孩子,也倒吸了一口冷气。原来,此时这个孩子不但是喘息急迫,同时精神已经恍惚,肢体躁动不安。
那么,这个孩子还有救吗?张锡纯能够想出救治的办法吗?他又会使用什么药物呢?
艺高人胆大
张锡纯来到表弟的家以后,看到孩子“喘息迫促,且精神恍惚,肢体骚扰不安”,心里也是大吃一惊,于是赶快给孩子诊脉,诊得的脉象是“摇摇而动,按之无根”。然后询问了一下,原来,在孩子出疹的第三天,脸上就已经开始出现疹子了。再仔细看这些疹子,微微发紫,张锡纯立刻做出判断,此时这个孩子是毒火攻心,肝风已动。
一般这种疹子类的疾病,都是以外出为顺,如果出现内陷的情况,则是很危险的,最危险的就是毒火攻心。
怎么办?张锡纯开始思考,这病需要熄风、清火、托毒外出,如何选择药物,又如何才能够让孩子服药呢?
于是,张锡纯就想到了一味药物,这味药物就是羚羊角。
这个羚羊角,张锡纯是特别有心得。他认为此药药性很平和,只是稍微有一点凉,但是能够把体内的大热透发出来,同时还能解毒。“能引脏腑间之热毒达于肌肤而外出”,这个功能非常特殊,一般的药物很少能够有此功能。而且,最难得的是,这个羚羊角熬好以后,没有什么味道,所以孩子可以接受。张锡纯的一生为我们留下了很多使用羚羊角的医案,个个精彩。
拿定了主意以后,张锡纯就告诉表弟,快去买羚羊角来。
恰好,这个村子就有药房,表弟赶快跑去买了三钱的羚羊角,然后煎汤给孩子服下。只过了十几分钟,本来是躁动不安、呼吸急促的孩子就安定了下来。从那以后,孩子就逐渐地好了。
第二天,刘铭轩的舅舅孙宝轩从沧州赶来看孩子,这位是当时沧州的名医,听说孩子病了,马不停蹄地从沧州跑来了,一进屋,还喘着粗气呢,却看到孩子什么事儿都没有了,怎么回事儿呢?大家就把发生的事情说给他听,他一听完,惊讶不已,说这开的是仙方啊!谁开的啊?高手啊!
张锡纯谦虚:“方子开得一般,就一味药,没什么大不了的,如果说好,那还是这个羚羊角好啊!”
也就在这一年的秋天,张锡纯家乡霍乱流行。
张锡纯也投入了救治霍乱患者的战斗中。他发现,这一年是少阳相火司天,厥阴风木在泉,所以是肝胆火盛,患者们大多数都喜欢喝凉水,心里面烦热,这都是热证的表现。所以,张锡纯在给患者治病的时候,经常在方子里加入三钱羚羊角,效果特别好,服药的患者都获得了痊愈。
我不知道当时张锡纯给学生上课的情形,但是作为他的学生,一定特别有安全感,家长也放心,有这样医术高超的老师,孩子健康问题是不用担心了。
这一天,班里有个叫刘玉良的孩子,十三岁,突然鼻子出血,这在中医叫衄血,一天出了四次。大家本来正在上自习,突然有孩子来喊张锡纯:“老师你快来看看吧,刘玉良鼻子出血了,出了好多血啊,堵不住了!”
张锡纯来了一看,血果然流得很厉害,于是赶快让人把他家长找来。
那个年头不用电话、手机什么的,都是一个村里的,很容易找家长,于是一个孩子一溜烟跑去找了。
这个时候,张锡纯给孩子诊脉(瞧人家这班主任当的,还兼诊脉),觉得脉象还是很平和的。他就问孩子:“心里有什么感觉吗?觉得身上凉还是热?”
孩子说:“不知道,没有感觉。”
这就是给孩子看病的难处,孩子自己说不出来有什么地方不适。
张锡纯一想,衄血大多数都是热的,而且现在是夏天,天热,同时小儿是少阳之体,生发迅速,估计是热证的可能性很大。
于是,就稍微开了一点凉血、止血的药物,这个时候,正好刘玉良的家长也来了,于是就按照张班主任的方子去抓了一副药。
但是,熬好了药给孩子服下去以后,不但鼻子出血的症状没有好转,反而是更重了,刘玉良的家长马上告诉张锡纯:“张老师,好像没有效果啊。”
张锡纯赶快再给孩子诊脉,突然发现,这脉搏也似乎是比开始的时候弱了一点。他恍然大悟,原来,这个孩子是个寒证啊!
大家要记住了,任何的病症都至少要分为寒、热两种,这个鼻子出血,多数是因为热证出现的,但是也有寒证的,清代的著名医学家黄元御对此十分有心得。而张锡纯正是受了黄元御的启发,创立了一个方子,叫温降汤,这个方子专门治疗因为胃气虚寒,导致胃气不降,从而引起吐血、鼻子出血之证。这种患者,食物都停滞在胃部不容易消化。
这个温降汤的组成是:白术、清半夏、生山药、干姜、生赭石(轧细)、生白芍、川厚朴、生姜。
这个方子里面,白术是补脾的,生山药除了补脾之外,还有收敛固涩的作用,清半夏是降逆的药物,赭石是降下的药物,此时胃气上逆,用半夏、赭石可以镇冲气;方子里面用白芍,张锡纯解释是怕干姜太热,热入肝经,肝为藏血之脏,得白芍的凉润滋养,则可以宁谧收敛,这样血就不妄行了。
此时,张锡纯确认了病症,就开出了这个自创的温降汤,让家长抓了药,给孩子服了下去。
结果,一剂而愈,孩子的这个病就治好了。
家长当然高兴,从此更加积极地每天送孩子上学,因为送孩子去张锡纯的班级,就等于送去了重点中学外加省级医院,学业健康双保障,这种待遇连现在的贵族学校都没有。
不但班里学生的病张锡纯包圆了,连老师的病他都全管了,所以张锡纯在学校里的人缘极好。
这一天,张锡纯出了一趟门,刚刚回来,突然有人来访,请他去给病重的老滕看病!
这位老滕是谁呢?原来,他叫滕玉可,是沧州人,在邻村当老师(设教邻村),平时大家关系就不错。所以张锡纯一听说他病了,很着急,立刻就跑去邻村看望老滕。
这位老滕患的是什么病呢?是痢疾,这个病很痛苦,而且老滕在腹泻时还泻出了一些鲜血,医生已经治疗了二十多天了,都没有效果,老滕已经是不堪其苦了。
这个时候,看到张锡纯来了,他立刻燃起了希望,露出了久违的微笑,让张锡纯给诊治。
张锡纯诊断以后,松了口气,说:“这很容易啊,我就开一个方子吧,就一味药,叫苦参子。”
啊?就一味药?
张锡纯说:“是的,你明天去买苦参子,一百多粒吧,去掉皮,分两次服用下去就好了。”
老滕一听,喜出望外,第二天就吩咐家人去买。
也巧,第二天,张锡纯又外出了(可见当时除了教课,还搞了些副业),这一去就是二十天。
二十天过去以后,他又来看老滕,原以为老滕早就好了,两个人可以好好地喝几杯了。可是,一见到老滕,张锡纯愣住了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?
原来,老滕居然还没有好,还老跑厕所泻呢!
张锡纯急了,不对啊,服用我的药早就该好了,这是怎么回事儿啊?
老滕说:“老大啊,你开的是什么药啊?我们走遍了所有的药店,都没有这味药。到底去哪里买这个苦参子啊?”
张锡纯一听,明白了,嗨,这都是我的错,我没有说明白。这些药房也是,连药的名字都不清楚,这个苦参子啊,就是鸭蛋子。
原来,这味药在中医里一般叫鸭蛋子,又叫鸦胆子、苦参子,是苦参的种子,是治疗热痢的药物,具有解毒杀虫的作用。这是张锡纯非常擅长使用的一味药。一般治疗热痢,用二十多粒就可以了,估计是这位老滕病得太重了,所以让服一百多粒。
张锡纯说,得了,你也别买了,我给你送来一些吧。
老滕客气,别啊,您就别来回跑了,我让人去拿吧!
于是就差人跟着张锡纯,到家里拿了这个鸭蛋子,回去按照张锡纯嘱咐的方法服用。
结果,果然是服用了两次,这个折腾了四十多天的热痢就痊愈了。
老滕很是高兴,因为都是文人,他写了首诗表达感激之情:“一粒苦参一粒金,天生瑞草起疴沉,从今觅得活人药,九转神丹何用寻。”
张锡纯特别提醒大家,鸭蛋子如果在去皮的过程中搞破了,露出了里面的仁,那就扔掉,因为太苦了,会导致呕吐。一般服用的方法是用龙眼肉包裹鸭蛋子,一个龙眼肉包七粒,然后整个吞服,我们现在用到鸭蛋子的地方不多了,因为很少遇到那么严重的痢疾了,但是如果有顽固不好的痢疾,还是可以用的。
精彩的药方
有一天,一个农民的家属,跑到学校来找张锡纯,说麻烦张老师跟我们去看看吧,我们家那位病得严重了。
于是,张锡纯随着来人到了这个农户的家里,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,正在床上坐着,后背靠着墙,大张着嘴,努力地呼吸着。
不用问,这又是一个重症患者。张锡纯在诊断过后,突然说了句:“此乃大气下陷之证。”
大家听了,都愣了,什么是大气下陷?我们怎么没有听说过呢?
这还要从张锡纯创立的一个关于大气的理论谈起。
我前面给大家写的,可能是单味药的医案比较多,其实,张锡纯在家乡教课的时候,他的学术思想已经基本形成,他开始逐步创立了很多自己的方子。当然,张锡纯看病有个特点,就是能使用单味药的时候,就绝不多用其他的什么药,直到他老年,还经常用一味药来治病。这在古往今来的医家里面,是独树一帜的。
但是,他自创的方子也是非常精彩的,直到今天,中医院校的《方剂学》教材中还收录了一些。
张锡纯在临证的时候,曾经思考过一个问题,就是人的身体中是什么在支撑着五脏六腑的运行呢?是什么把这些脏器固定在躯体内呢?他对这个问题苦思冥想,如痴如醉,估计在同学们自习的时候,张老师拿本书,挡在面前,然后脑袋躲在书的后面思考人体之妙呢。
最后,他终于悟出,人体有股气在胸中,主管肺的呼吸,支撑全身,振作精神,“此气一虚,呼吸即觉不利,而且肢体酸懒,精神昏聩,脑力心思为之顿减”。
但是,这个气叫什么呢?
张锡纯当时拿来各种医书,一阵猛翻,也没有找到,在《金匮要略》里面看到了一句话,叫“大气一转,其气乃散”。后来,他又看到喻嘉言的书,书中论述道:“五脏六腑,大经小络,昼夜循环不息,必赖胸中大气,斡旋其间。”张锡纯突然醒悟,原来,这就叫“大气”啊。
看来,我们读古书是有用的,为什么我要写喻嘉言、缪希雍等人呢?是因为前人能给我们很大的启发。张锡纯就是读了很多历代医家的书,从中能体悟到许多精华出来。
后来,张锡纯又发现,《黄帝内经》中所说的“宗气”,就是大气的别称。
那么,这个农民小伙子到底是怎么患病的呢?到底什么情况才会出现大气下陷呢?
原来,这位农民在地里干活,因为疲劳过度而病倒了,估计是饿着肚子干活了。具体原因本案中没有叙述,但是在张锡纯的其他医案中,他写过很多人是饿着肚子干活才患上了这种病。
这位小伙子的症状是四肢懒动,饮食减少,胸中满闷。张锡纯分析,认为他根本不是满闷,是短气,上不来气,患者有的时候对自己的病情描述得不清楚,把短气给说成满闷了。
当时也请来了医生,医生一听,胸中满闷,这需要行气疏通啊,于是就用了宽胸理气的药物。本来这气就已经虚了,此时是最忌讳使用理气的药物的。用了以后,病情只会加重,这位医生一看,情况不对,就增加了点补药,但是病还是越来越重。
没办法,只好又换了一个医生。这个医生开了桔梗、当归、木香,其中的桔梗是药性上升的,恰巧碰对了病机,结果立竿见影,患者的身体就好了一些。但是,这个医生不明白里面的道理,是恰巧蒙上了,结果就犯错误了,他看到见效了,就开始改方子了,把桔梗给换成了苏梗。
这个错误可犯大了,为什么啊?因为苏梗是降的药物,结果病情马上反复。
打这儿开始,这位小伙子就不敢请医生了,说我以前还没这样呢,怎么越服药病越重啊,干脆,我不请医生了。
等到把张锡纯请来的时候,这位的病又拖了二十多天,病情非常严重,总是张大了嘴喘息,连躺着都不行了,只能靠在墙上。最为严重的是,只要一闭眼想睡觉,立刻就觉得气息要断了,心下突然就开始胀,必须马上开始大口呼吸,这样气息才能接上。
如果疲倦极了,躺下一会儿,就觉得“腹中重千斤,不能转侧”。这个肚子里感觉重,也是大气下陷的症状之一。同时,这位小伙子还不敢仰卧,大家注意了,大气下陷也经常出现这个症状,如果仰卧,就觉得胸中无力抬起,只有出的气,再吸气就没有力气了。
张锡纯一看,这是很典型的大气下陷啊,于是就开始诊脉,脉象乍有乍无,寸关尺三部,只有一两部能摸到,且经常有偷停的情况。
此时,病情已经危险到了极点,张锡纯立刻开了方子,用生黄芪一两,配合柴胡、升麻、山萸肉各二钱,让患者家属赶快去买药。
这个方子,就是张锡纯创立的升陷汤。很多人认为黄芪是不能治疗急症的,但是张锡纯偏偏用它来治疗这种急症,而且用量很大,他方子里写的是六钱,但是用的时候,如果病重,经常会用到一两。这个方子的来源,就是李东垣的补中益气汤。但是这个升陷汤更加简洁,只有黄芪六钱、知母三钱、柴胡一钱五分、升麻一钱、桔梗一钱五分,其中知母是来制约黄芪的温,怕服用多了生热,剩下的柴胡、升麻、桔梗都是提升之药,是把气往上提的。
在治疗这个小伙子的时候,张锡纯加入了山萸肉,这是增加固脱的作用,张锡纯对于这种重症,还经常加入人参等药。
这位农民小伙子服下药以后,过了片刻,突然感觉到肚子里面一阵响动,然后,奇迹发生了,只见他如同大梦初醒,精神立刻振奋了起来,呼吸也开始恢复正常了。躺下,转身都没有问题了。
嘿!这药还真管用,这小伙子很高兴,觉得百病皆除,好了!
张锡纯再给诊脉,觉得六部脉都可以摸到了,但是仍然有“雀啄之象”,就是说这个脉,像是小鸟在啄食一样,三五不调,连连数急。这是中医里面真脏脉的一种,说明病仍然很重。
此时,患者的症状还剩下一个,就是心里稍微有点烦,所以,张锡纯就把方子里面的升麻、柴胡减了分量,同时加上了知母、玄参。
小伙子服用这副药以后,脉搏就开始恢复了,只剩下左关脉有些不调(看来张锡纯也是注意各部脉的脉象的)。于是张锡纯又改了方子,加入了人参一两,玄参、麦冬、天冬各一钱,这个天冬和麦冬,分别是补心肺肾之阴的,张锡纯是用来制约黄芪、人参的温热之性。
结果,再服用了两副药以后,小伙子的这个病就痊愈了。
那么,我们曾经讲过李东垣的补中益气汤,和这个升陷汤有什么区别呢?
其实,张锡纯是受李东垣的启发的,但是,他又更前进了一步。张锡纯认为李东垣讲的是中气,是脾胃清阳之气,而大气是胸中之气,和脾胃之气稍有区别。张锡纯认为大气下陷比中气下陷更危急,所以他更重视胸中之气。我们现在分析,升陷汤和心肺功能更有关联,而李东垣的补中益气汤重点在调理脾胃之气的功能,虽然两者有重合,但是也有区别。
在张锡纯的书中,治疗大气下陷的医案多了去了。其实张锡纯时期,行文已经是半白半文了,大家都看得懂,我只是起一个引领的作用,其实大家看他写的书,更过瘾。
再给大家随便举个例子吧。
有个哥们儿,二十多岁吧,患了个奇怪的病,就是经常咳嗽,稍微一动弹,就开始咳得上气不接下气。家里给请人治疗了三年,不但没好,反而越来越重了。
此时,大家都以为这位患的是肺结核,过去叫痨病,那基本是没什么方法治疗的。
这个时候,不知道哪位把张锡纯给请来了。张老师一诊脉,也是吃了一惊,为什么呢?这位这脉已经摸不着了(其脉非细微,而指下若不觉其动),张锡纯的手指基本感觉不到这位的脉搏跳动了。
大家要注意了,现在临床上这样脉都摸不到的患者还能见到,我这一年里总能碰上这么几位。
张锡纯此时心里就明白了,这是大气下陷啊,因为胸中之气已经无力推动脉搏了,甚至连血管都无法鼓动起来,虚的。所以,他就立刻开了升陷汤,加上了人参、天冬各三钱。
这家人立刻熬药。
大家猜猜结果如何?喝了几天以后,这小伙子的病居然就痊愈了。
他的父亲高兴极了,说:“以前我们家有人患过这种病,结果四年后就死了,现在我的儿子病了三年了,居然遇到了张老师您,把他给救了,您这简直是神方啊!”
张锡纯笑笑:“这样吧,我估计他的身体还是很弱的,把这个方子,减去升麻,做成药丸,再服用一个月吧。”
大革命的时代
张锡纯一边教课,一边给人治病,此时的他,已经在医学领域成绩斐然了。于是,他开始整理自己的临证心得,编成了《医学衷中参西录》的前三期。他的这本书后来是按照序列书的方式出版的,所以才有第几期之称呼。
那么,他为什么要写书呢?
其实,张锡纯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,就是自己应该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。
他在这本书的序言里面,第一句话就写道:“人生有大愿力,而后有大建树。”就是我们必须有大的理想、大的愿景,这样才能有所成就。张锡纯接着说自己是一介寒儒,谈不上什么成就和建树,但是我们自己的愿力却是不能少的,这一辈子纵然不能成事,也要有理想。
他接着说:“老安友信少怀,孔子之愿力也;当令一切众生皆成佛,如来之愿力也。”这个医学虽然是个小学问,但却是救人的一个途径。接下来,张锡纯说了一句非常重要的话,从这句话里,我们清楚地了解了为什么张锡纯能够成为一代大医,他说:“故学医者,为身家温饱计则愿力小,为济世活人计则愿力大!”
这句话的意思是说,如果您脑袋里光想着为了吃得更好点,住更好的房子,所以才来行医,那么你的愿力太小了。医生也要生活,如果你的医术好,医道高,老百姓会回报你的。但是您的脑袋里面不能把这个当做目标,否则您天天想住大房子的事儿,一定多开方子,开贵药,为了利益而忘记了医德,这样,医术迟早会丢掉的。
张锡纯说,一个医生,应该以济世活人为目标,这样才是一个医生应该有的人生理想。有了这个理想,我们才能有所成就啊。
这就是张锡纯的人生理想,他此时虽然只是一个教书先生,但是,他的境界已经超出了他的身份,俨然是一位医学大师了。
张锡纯写完这个序言的时候,是公元1909年了,此时,整个中国是山雨欲来风满楼。
就在1911年的10月,爆发了著名的武昌起义,辛亥革命开始了。
1912年,中华民国成立,清帝被迫退位,这是中国历史上的大事件,从此封建统治结束了,当时整个国家为之一振。我们的国家能否就此强大起来,我们能否抵御列强,这估计是每个中国人都在思考的问题。
而张锡纯,此时已经五十二岁了,但是他仍然有一腔热血、满腔抱负,觉得为国尽力的时刻来到了。
不久,国民革命军向张锡纯发出了邀请,聘请他去做军医正,张锡纯欣然应允,正式作为一名医生,投身于革命队伍中。
此后,他随军辗转各地,1913年,他在大名,1915年,他随军移师广平、濮阳,1916年,至德州,后来还到过武汉。
一天,天空阴霾,乌云密布,张锡纯像往常一样翻开了报纸,但是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,袁世凯的军队和国民革命军开战了。张锡纯眉头紧锁,愤怒不已,提笔写下了这样的诗句:
神州倏忽变沧桑,骤雨狂风几莫当。
时事怆怀增感慨,天心搔首竟苍茫。
英雄造世空悬忆,鹬蚌相持转自戕。
万种愁思消未尽,闻鸡起舞剑生光。
后来,各地纷纷爆发了护国运动。在1915年的年底,孙中山发表《讨袁宣言》,蔡锷、李烈钧等在云南宣布独立,组织护国军讨袁,各地反袁浪潮风起云涌。袁世凯陷入孤立的境地,被迫于1916年退位。孙中山又发表了《第二次讨袁宣言》,各地纷纷响应,最后袁世凯在绝望中死去,这出复辟闹剧就此收场。
就在1916年的正月上旬,张锡纯随着部队的巡防营调动,从广平移师到德州。
他们是在邯郸上的火车,从南向北进发。正月里天气寒冷,而那个时候调动部队用的火车都很破,刺骨的寒风从破掉的车窗吹入。结果等到了德州时,同行的有五六人都发烧了,但奇怪的是一点汗都没有。
这是什么病呢?是伤寒,也就是风寒感冒。一般是被冷风吹到了,开始时是身上冷,如果这个时候没有办法控制,则会入里化热,变成身上高热,发烧,心烦,一般还有出汗的症状,此时张仲景是用白虎汤来治疗的,如果没有出汗,说明体表仍为寒邪所闭,张仲景是用麻杏石甘汤等方剂来治疗。
但是,张锡纯学习张仲景,却并不拘泥于使用原方。他看这些士兵都不出汗,身上发热,就想了一个办法,他找来生石膏和粳米两味药,生石膏用二两,压成细末,粳米就是我们吃的大米,用二两半,这叫石膏粳米汤,是张锡纯自创的方子,用水三碗熬汤。等大米熟了,这个汤也好了,趁热喝这个清汁,借着这个热气,让身上出汗。方子里面的生石膏是透里热的,能够把热邪从里面清透出去,这个粳米是用来和胃气的,不让生石膏伤胃气,同时可以使得生石膏的药性逗留于胃中,这样更长时间地发挥作用。
那么张锡纯怎么散去这些患者体表的寒邪呢?他非常巧妙地用这个热汤来散寒,人喝了热汤以后,会出一身汗,那么体表的寒邪就会散了,这就和我们在刚刚感冒的时候,喝碗热姜汤可以出汗散寒一样。
当时,张锡纯就让这些士兵一起喝这个热汤,大家都出了一身的汗,病就都痊愈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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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那种保守、封建的社会环境中,张锡纯能冲破封建的思想枷锁,以开明的态度,汲取西医精华为中医所用,是难能可贵的,我们现在很多人都做不到这点。很多人盲目信赖西医,排斥中医,而也有的人青睐中医,抵制西医,我自认为属于后者,我来说说我的真实经历。我小时候爱玩,和同学追闹时左大腿撞到了桌角。刚开始时没留意,谁知道过了两周后腿疼得不行,脚都动不了。我妈带我去医院治疗,拍片、检查、打针、吃药、打吊瓶,各种方法都用上了,就是好不了。后来又换了一家大医院,医生拿了一个超大的针管吸我腿里的脓,吸出一堆,后来不停地吃抗生素。市里的大医院我们都看遍了,还是治不好。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有一次,一个医生很严肃地对我妈妈说:“他的左腿可能要锯掉了……”
我妈妈就一直哭,我当时还安慰她:“没事儿,人家张海迪两只腿都没了,我还有一只,不怕不怕,我长大了还有能力照顾你的。”两母子抱着哭得不行了,其实,我那时候都想过自杀了。
在我们最绝望的时候,我家一亲戚来看我,是我奶奶那辈的人,退休的老中医,他看了我的腿,责备说:“你怎么不早点来找我。”接着开了一副药,贴在我腿上。
过了两周,竟然好了!
啥药也没吃,腿消肿了,也不痛了,我又能正常走路了。他开的药是什么我现在都不清楚,就记得是一大堆黑糊糊的东西,加上一些石膏一样的东西,这样就把我的腿给保住了。
那个时候起,我就觉得,能正常地活着,真好!为啥这种基本不用成本的东西,两三下就能解决我的问题,而医院打那么多针,吃那么多药,做那么多的检查,就是治不好我的病。而且抗生素吃得太多,搞得我经常耳鸣,抵抗力低下。
你说,我能相信西医吗?当年要真的把我的腿锯了,我可怎么活啊!
Zhang00:
尺有所短,寸有所长,中西医各有优劣处,大概是因为西医的蓬勃迅猛的发展,才显得中医逐渐落没,但这并不表示中医不如西医,很少西医束手无策的病症,中医都可以治好,这是我们的老祖宗几千年流传下来的国粹啊!看到hansion3406兄说的经历,看到这个帖子中大家表现出来的热情,感慨万千,我觉得我们的中医还是很有希望的。
我父亲就是中医,我本人从小亲眼目睹中医之神奇,是西医所不能的,我说说几个我亲眼看到的案例。
一个工人,路过建筑工地时被掉下来的一根搭脚手架用的金属管击中后脑,从此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,见到他老婆,有时候能认出来,有时候却认不出来了。而老婆之外的其他人,却一个也认不出来了。医院说是颅内有淤血,神经系统受到压迫损伤。我父亲给开了方子,患者吃了一周后就基本清醒,两周后彻底痊愈,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了。
还有一个患卵巢囊肿的妇女,在多次动手术切除囊肿后,仍会复发,我父亲用中药治疗,开了3张方子,吃完药后,去医院检查,囊肿没了。
过去的十余年,我父亲每年都要治愈七八个类似的、医院治不了的病患,具体情况千差万别、无奇不有,但是我父亲都给治好了,无一例外。
可能有些人看到这里会怀疑说的真实性,为什么来找我父亲的尽是医院治不了的病患?原因很简单,我父亲不是专业的医生,他有自己的职业,只是利用空余时间自学中医三十多年,一般的病患他压根就不给治(因为没时间),他治的病人,都是朋友、亲戚介绍过来推脱不了的,而且是其他地方治不了的病。
再说说西医,西医有几大问题压根不能解决,一是抗药性,抗生素的剂量越用越大,永无尽头。这是由生物学基本规律决定的,现在解决不了,以后解决的可能性也不大。而中医,一千多年前张仲景总结的方子,至今完全有效,根本不存在抗药性一说,因为中西医的机理、路线就不同。西医的第二个问题就是,凡是机器设备检查不出来的病就没法下药。比如说我父亲曾经治疗过一个患者,他因胸口疼闷,喘不过气来,说话都困难,饭也吃不了,躺床上呻吟了3天,整个人都变形了。西医把能用到的检测、化验手段都用上了,就是查不出来病因,只能给他输点盐水维持生命。结果,他家属找到我父亲,开了两张方子,彻底治愈了。类似的例子很多,比如说阿拉法特,全世界最好的西医手段都用上了,就是检查不出病因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衰竭而亡。最后,西医给出的结论是:阿拉法特体内无任何现有设备可以检查出的毒性物质。真是太可笑了。
MZHMQ问:
求助罗老师:8岁男孩,胃口一般,大便经常溏泻,晚上睡觉不安稳,经常翻来覆去,睡眠质量差,导致老觉得睡不够,以前吃过“肠虫清”,但没发现有虫,请问您有无食疗方?谢谢!
罗大伦答:
《黄帝内经》云:胃不和则卧不安,这个小孩子的问题还是在脾胃上。大便溏,应是脾虚不运有湿,晚上睡觉不稳,也应是运化功能差,食积发热,再用驱虫药,更伤脾胃。
现在的小孩子一定要注意使他形成良好的生活规律,少吃零食和洋垃圾食品,多吃蔬菜。另外可以用一些谷麦芽,山楂,淡豆豉等消食健脾之物熬水喝喝。
有很多家长,爱孩子,但是方式不对,总是想把好的东西给孩子吃,但是,您认为好的,孩子的身体并不一定认为好,过去中医说:"若要小儿健,三分饥与寒。"什么意思呢?就是不要给孩子吃太多太好的东西,不要保暖过甚。现在很多孩子胃口不好,脾胃不足,为什么呢?家长总是想把味道好的食物给他吃,结果孩子嘴越来越刁,对于一般的饮食,根本就不想吃,但是见到肯德基的鸡腿就眼睛发亮,这是家长给灌出来的,所以,要让孩子适应平淡的饮食,然后适当服用一点调理脾胃的中药,把脾胃之气给生发出来。但是,除此之外,最重要的还是要锻炼身体,只有体育活动多了,孩子的身体才能真正强健起来。
我要讲文明问
我阿姨今年44岁,前年遇到一场交通事故,一辆货车把一辆摩托车撞飞,摩托车正好砸在正在骑自行车回家阿姨的身上。送进医院抢救时,医院都下了“病危通知书”,万幸的是,阿姨被抢救过来了。但是这次飞来横祸造成她半边身体偏瘫,辗转求医。后来一位专家认为颈部一块骨头压迫了神经,导致偏瘫,手术将骨头取出后,病情依然没有好转,至今她的右手脚依然无力、麻痹,手指不灵活,脉沉细,虽然能行走,生活可以自理,但是情况并不乐观,最近还出现了腰痛的症状。
请问罗博士及各位高人有没有好的治疗方法,拜谢各位!
罗大伦答:
朋友你好,你阿姨的情况,我分析还是由于淤血导致的,应该在月经期间,服用活血化淤的药物,最好找个当地的中医开个方子,平时服用对证调养身体的方子,一般医生都会开的,坚持下去,会有效果的。女士们有这个优势,就是体内的淤血,在月经期间很容易排出,有的学者猜测,这和月经期间体内有独特的溶血机制有关。
(三)
中医应该有自己的医院
就在张锡纯在部队里面忙着救治患者的时候,在遥远的东北沈阳,发生了一件事情,这件事情改变了张锡纯的生活。那么,到底发生了什么呢?
原来,当时的沈阳叫奉天,在那里有个民间社团,叫天地新学社。这个新学社成员喜欢在一起探讨一些新出现的理论什么的,他们的热情异常高涨,他们追求真知的那种精神,让我现在看了都感动。
这个新学社里面,有位苏明阳先生,这位看到西方的天文学说,说太阳不动,地球围着太阳转,他心生疑窦,于是自己就天天琢磨。研究了十来年,最后自行制作了一个天地模型。这个模型做出来后,他还拿到北京去,呈送给部里面(不知道当时是哪个部管这个事情)。当然,他的这个模型后事如何我们就不清楚了,但是他在部里的时候,突然看到了桌子上放的《医学衷中参西录》的手稿。在当时,张锡纯的影响已经很大了,从军界到政界,很多人都很钦佩张锡纯,尤其是内政部部长刘尚清对他尤为器重,所以当时北京会有张锡纯的手稿。
当时沈阳天地新学社还有一位先生,叫袁澍滋,这位也在北京,也看到了这个草稿,他“惊为当时医学中有一无二之著作”。
结果,他们回来后,就和张锡纯取得了联系,劝张锡纯把这个书送到内务部去批准著作权(就跟现在的出版书号是一回事儿)。张锡纯开始还觉得不大自信,后来禁不住劝说,也就同意了。于是,沈阳天地新学社就派了张钟山、姜指欧两个人去了北京,代张锡纯在内务部申请,结果内务部批准了著作权。天地新学社的社长高振铎和副社长王松阁两个人就亲自开始校对,然后大家集资印刷(当时大家追求真知的热情真的让人感动啊)。
就这样,《医学衷中参西录》的第一期就出版了。
这一出版,可了不得了,立刻开始畅销,很快就风靡全国,并且卖得脱销了。
这事儿还没算完,单单出版一本书,还不能影响张锡纯的生活,接下来发生的事情,却真的让张锡纯远赴他乡,来到了陌生的东北沈阳,并且,在沈阳度过了他一生中最辉煌的日子。
原来,当时的沈阳税务局的局长叫齐自芸。这个单位当时不叫税务局,叫税捐局。局长这个官应该是很大了。这位老齐很有趣,经常喜欢看一些中医书籍什么的,那天在街上遛,就看书店里面有本书在热销,都上了“咣咣网”的排行榜了。老齐很是好奇,心想这我可得看看,于是就自己掏钱买了一本。回来一看,可不得了了,这书写得太好了、太实用了,“多有发前人所未发者”,这位张锡纯真是“医中巨擎也”。
这看完了中医书的人,总是想学以致用,实践一下,看看是否好用。恰巧就在这个时候,老齐有个朋友的妻子患病,什么病呢?就是癥瘕,腹中结块一类的病,几年都没有治好,请了很多大夫,都没有效果,最后发展为吃不下东西,肚子非常疼痛,连床都起不来了,很是痛苦。
这位朋友实在没有办法了,最后想起老齐来了,心想老齐见多识广,本人又喜欢看点养生书什么的,是不是知道什么好的方子啊?于是就来向老齐求方。
这位老齐,其实就是一位税务局局长,哪里会开方子啊?但是他有办法,他就翻开张锡纯的《医学衷中参西录》,找差不多对症的方子,就这样,找到了理冲汤的方子。
这个理冲汤是张锡纯创立的治疗妇女闭经或者产后恶露不尽,结为癥瘕的方子,是一个补虚和化淤同时进行的方子,组成是:生黄芪、党参、白术、生山药、天花粉、知母、三棱、莪术、生鸡内金。
其中生黄芪、党参、白术、生山药是补虚的,主要是补气,因为“气为血之帅”,气足了,才能推动血液运行;而天花粉和知母是润燥的,防止补气的药物过分温燥;后面的三棱、莪术、生鸡内金都是化淤的。
这位老齐懂得一些医理,张锡纯在方子后面写道:“若病人身体羸弱,脉象虚数者,去三棱、莪术,将鸡内金改用四钱(原来是三钱)。”老齐就照此修改了一下方子,然后把方子送给了朋友。
结果,这位朋友的妻子服用了十几副以后,“饮食日进,疼止魂消”,这个病就痊愈了。
这下老齐高兴极了,敢情这本书真的这么实用啊。于是,立刻又买了好多本《医学衷中参西录》,到处送朋友。
但是这事儿还是没算完。后来老齐就想了,我们沈阳没有好的医生,如果这位张锡纯能够来沈阳,那该多好啊!
说干就干,这位老齐立刻就把这事儿和当时大帅府的秘书刘海泉说了,当时的沈阳被奉系军阀张作霖统治着,所以才有大帅府。刘海泉一听,好啊,我给你介绍我们沈阳的天地新学社吧,于是,就把天地新学社的朋友给找来了,说这样吧,“为拯救一方疾苦计”,我们一起办一个医院吧,把张锡纯请到沈阳来主管这个医院。
大家都想,这是一个什么医院呢?因为在当时,西医有医院,有教会开的,有东洋人开的(日本当时也叫东洋),中医可从来没有医院啊。
最后,大家一拍桌子,就办一个中医医院吧,叫立达医院。
于是,老齐就写信给张锡纯,请他来沈阳,开办立达医院。
当时张锡纯正在汉口的驻军里面,接到邀请以后,心情激荡。他走出营房,远处长江吹来的风掀动他的头发,他陷入了深思。
让我们来问一问张锡纯是怎么想的吧。
张先生,您觉得这个中医能成立医院吗?
张锡纯:应该能,中医应该能有自己的医院。
但是,我们中医,从来都没有过医院,从古至今,就是一个屋子、一张桌子、一个脉枕,一个老大夫在那里诊脉看病,或者提着一个灯笼去患者家里出诊,哪里有医院的说法?
张锡纯:可是,中医为什么就不能有医院呢?西方人有了医院,东洋人有了自己的医院,我们中医为什么没有自己的医院?我们的患者,为什么就不能住在医院里,让医生每天来根据病情的变化更改方子?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在条件更好的护理环境中康复?我们中医为什么就不能拥有这一切?!
张锡纯独自站立在江边,极目远眺,心潮澎湃。西方人、东洋人能做到的,我们中国人一定能够做到,而且,我们中医将会做得更好!
这件事,从古至今,没有人做过,我张锡纯就是要做!
这样,张锡纯下定了决心,去沈阳!此时,全国军阀开始争权夺利,风云日变。他告别了军队的战友们,踏上了远赴东北的路途。
这一年,是公元1918年。
张锡纯和朋友们在沈阳开办了中国历史上第一家中医院:立达医院。
学者评价:“中医之有院,实自此始。”
那么,张锡纯在立达医院的表现如何呢?大家都对张锡纯抱以很大的希望,张锡纯会不会令他们失望呢?立达医院能否站得住脚呢?
力挽狂澜
现在,我们很多人怀疑中医的疗效。这不怪患者,是我们中医大夫自己不努力学习,所以很多病看不好了,还有人评价中医是治疗慢性病的,调养可以,但是急症要西医治疗。
如果张锡纯看到中医发展到了这种地步,他会心酸的。
那么,张锡纯那个时候是什么样的呢?
张锡纯在沈阳立达医院的表现,我们只能用“大展宏图”“力挽狂澜”这样的词句来形容。
当时,沈阳政府部门(沈阳县署)有个科长,这位私生活不太检点,常流连于各种风月场所,结果染上了梅毒。这可把他给吓坏了,这事儿可严重了,名声受损就不必说了,如果有好事者给贴在论坛里,网络上的朋友们知道了,事儿就闹大了。而且这个病搞不好是要命的啊。于是,他就赶快住进了日本人开的医院(东人医院),结果,日本人给治疗了二十多天,病却更重了,是“头面肿大,下体溃烂,周身壮热,谵语不省人事”,不但发热发烧,甚至开始说胡话了。
这些日本医生怎么说呢?他们说,这是毒气已经散开了,不能再治疗了,没救了。
这下,朋友们都慌了。大家开始讨论,该怎么办?
这时候,这位科长的一位朋友,是一个警务处的科员,叫孙俊如,他说,听说税务局局长齐自芸请一个叫张锡纯的人来沈阳办了个立达医院,我们何不把他请来?
于是,张锡纯就被请来看病了。
张锡纯听了情况介绍以后,他立刻想到,此时这个患者应该是温热的症候,可以用治疗温病的方法来处理。
于是,他就把半斤生石膏研成了粉末,然后煮成一大瓶水,放在了一个葡萄酒的瓶子里。
为什么要这么做呢?因为日本人的医院,不让中医去诊治,所以张锡纯要伪装成朋友前去看望,这和现在的一些西医医院一样,中医大夫去看患者要偷偷摸摸,患者服中药要偷偷地服用。
张锡纯当时也是这样,“托言探友,盖不欲东人知为疗治也”。到了病房以后,一看,这位科长的头面肿大,而且非常红,等到医生不在的时候,张锡纯就偷偷地给患者诊脉,果然是洪实的脉象,这确实是热证。于是,就让他服用这个生石膏熬的水,这位科长就开始捧着一个葡萄酒的瓶子喝。
估计日本人来看了以后,一定会说:“摇西,大大地好!多多地喝!”
第二天,张锡纯又来看望,见到患者头面肿大的症状变轻了,脉搏的洪实也减去了一半,但是神志还是不清,胡言乱语。于是张锡纯就告诉家属说,再买党参五钱,煎汤,兑入生石膏水中再喝。
等到次日,张锡纯又来看望了,这次,这位神志已经清醒了,脉象也平和了。
估计这位科长清醒以后,就开始问身边的人,这葡萄酒是怎么回事儿?我这些天是喝高了吗?
家人就把情况告诉他了。
他一听,嗨,那我还在这儿住个什么劲儿啊,这也治不了我的病,我赶快住到人家那个立达医院去啊!
于是,立刻办理出院手续,赶快住到了立达医院的病房。
这样,张锡纯治疗就更加方便了。经过张锡纯的治疗,十几天后,这位科长的梅毒症状都消失了(后十余日其梅毒亦愈)。
科长欣喜若狂,看来我们的中医院,还真管事儿啊。
当时陆军二十八师的师长叫汲海峰,这位汲海峰师长的母亲已经年逾七旬了,身体很不好,非常羸弱。老太太平时胃口不好,吃点东西就感觉不消化,所以只能喝些牛奶来度日,间或喝些米汤。就这样,已经卧床两年了,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。
没想到,屋漏偏逢连夜雨,就在张锡纯的立达医院开业的这年,这位老太太又患了感冒,是温病,这下可把这位师长给急坏了,怎么办?一听大家风传这位张锡纯医术高明,于是就亲自来请张锡纯,把他从沈阳接到自己的老家锦州给母亲看病。
张锡纯一听,二话不说,就动身随着来到了锦州。
这时,大家都在议论,能行吗?这么重的病,老太太年龄这么大了,儿子当了那么大的官,怎么不请个东洋医生啊,这个中医院的院长看病行吗?
一看到老太太,张锡纯就感觉她的身体确实太虚了,当时是发热咳嗽,吐出的痰是黏稠的,已经昏聩了。一诊脉,脉象是细数,按下去微微觉得有力。
张锡纯这就明白了,这个老太太的身体,本来就是阴虚,同时受了温热之邪,但是现在外邪已经没有多少了,所以主要的精力要用来滋阴。
于是,他就开了个自己创立的方子,叫滋阴清燥汤,这个方子主要的药物就是滑石、甘草、白芍、生山药,就这么简单的几味药。张锡纯又根据情况加上了玄参。
就这个方子,喝了一副,老太太就立刻感觉精神足了,病似乎好了一半。于是,就又把药渣再煎了一遍,兑入一个鸡子黄(就是生的鸡蛋黄,中医认为有滋阴的作用),服完后,这个病就好了。“愈后身体转觉胜于从前”。
这个病,大家觉得非常难治,张锡纯却只用了一副半的药就给治好了。
众望所归的医学大家
应该说,立达医院一开业,张锡纯就屡治重症,手到病除,挽救了无数患者的生命,这立刻就引起了极大的轰动。
就在立达医院刚刚开业没多久,有一家人,捧着一副写好的对联,送到了医院里。大家看到这副对联,都交口称赞,说这个字写得真好。送对联的这家人却说,这一定要感谢院长张锡纯,否则就没有这个对联了。为什么呢?
原来,当时立达医院的位置就在大北关,开业的时候是秋天。医院刚刚开业,小北门的一个患者就来求诊。患者是个十三岁的孩子,是家长带来的,当时患了黄疸,已经有一个月左右了,请了医生,服了药但是没有效果。等到后来,已经不能吃饭了,这么下去,这孩子可就要没救了。
此时,家长听说大北关开了一个中医院,大家都议论,说这个中医也有医院了,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啊,听说这个院长医术还挺高明的,是税务局的齐局长亲自请来的呢!
这位家长一听,觉得有希望了,于是赶快就带着孩子来看病了。
张锡纯亲自接待这个患者,一诊脉,脉象非常沉细,张锡纯就明白了,这是一个虚实夹杂之证。
于是,他就开了一个方子,这个方子一共就两味药:硝石和矾石,各等份,研成粉末,用米粥冲服,张锡纯让这个孩子一次冲服六分。
大家一看,天啊,这是什么方子啊?您就不开点草药什么的?就这么两味药?这个中医院也太简单了点吧?
张锡纯忙解释,这个方子大家可别小瞧啊,这是我们中医的医圣张仲景在《金匮要略》里记载的硝石矾石散啊,是专门用来治疗女劳疸的。什么是女劳疸呢?就是因为房劳太多,伤肾,欲火结聚而成的疸证,中医叫黑疸。但是张锡纯对这个方子有自己的见解,他认为不仅仅是女劳疸需要用这个方子,只要是黄疸,都可以使用,效果还不错。直到今天,我们在使用这个方子时,还经常引用张锡纯的论述呢。
大家一听,噢,原来这个方子是大有来历啊。于是,就让孩子按方服用,结果,十天左右,这个病就痊愈了。
张锡纯也很高兴,但仔细端详这个孩子时发现,孩子的脸上和眼睛还有一点发黄,于是,就开了个小方子:生山药、生薏米各八钱,茯苓三钱,让他自己回去煎汤喝,结果,连着服用了几副以后,孩子的身体就彻底地恢复健康了。
这个孩子,虽然只有十三岁,但是书法写得却很好,画也画得很好,病好了以后,家长问他,你怎么感谢张院长啊,孩子酝酿再三,写了一副对联。
于是,就发生了前面出现的那一幕,全家人带着孩子,来到医院,把对联送给张锡纯。
张锡纯那是当老师出身的,一看孩子这手字,赞不绝口,称赞他的字是“字态韶秀”。
我的老家也是沈阳,不知道为什么,我在看张锡纯写的医案时,总是觉得那个时候沈阳的文化气息特别浓郁,人们有一种斯文之风。张锡纯经常和朋友们诗文唱和,这种气氛现在好像有些淡了,可能是经济浪潮的影响吧。
不知道大家是否喜欢看武侠小说,小说中的用剑高手是什么样的呢?
高手出现的时候,往往不是大战三百回合,那不叫高手,那是耍蛮力气。真正的高手,往往不先出手,而是等着对手出手,只要对手露出一个细微的破绽,高手就会立刻出剑,在别人还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儿的时候,一切就都结束了。
高手的剑已经收回入鞘。
此时,对手的身上,并不是满身的伤痕,而是只有一处伤,但是这一处伤,却能够致命。
我在看张锡纯的医案时,就有这种感觉。张锡纯治病,通常不用很多味药,有时甚至只是一味,而且,一般也就是几副药,但是,这就足够了,一剑封喉。
这就够我们研究学习的了,张锡纯为什么能做到?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秘诀?
我不说各位也知道了,张锡纯的立达医院,很快就名声大噪了,因为疗效好啊。现在很多人行医打广告,有的私人医院广告做得铺天盖地,我觉得有这个广告的费用,还不如去请好的医生来,有疗效才能受到群众的欢迎,而群众的传播才是长久的。
正因为名声大了,所以,到张锡纯这里来的,都是疑难病症患者。在别处没治好的病人,都跑张锡纯这儿来了。
当时,奉天高等师范的书记叫张纪三,这位才三十多岁,这一年,患了温病,“感受时气之毒”,就是瘟疫瘴气之类的疾病。此病医生该用清解的方法治疗,但是这个医生用的思路却有些问题(我们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用的药了),总之是使得毒气往下走了,结果导致肚脐以下都肿了,接着,就开始溃烂,最后到什么地步了呢?整个肾囊都烂了,睾丸都露了出来,下腹部那里,皮肤破溃,出现了五个孔,一到小便的时候,这五个孔全部都往外出尿。
这个时候,所有的医生都摇头了,“中西医皆以为不可治”,大家都不敢接手这个患者。当时沈阳已经有西医了,西医外科应该是很强的,一看,也不行,您另请高明吧。
这样下来,这位张先生早已吓得要死了,估计是吾命休矣,唉,才三十几岁啊!
就在此时,有人告诉他了,说我们沈阳新成立了一家中医院,叫立达医院,院长张锡纯那是手段高超,可以立起沉疴啊,您去那儿看看得了。
张纪三的心里立刻燃起了希望,是吗?有这等地方,赶快抬我去看看吧!
于是,这个没有医院敢接收的患者,就被抬到了立达医院。
那么,张锡纯会怎么办呢?他会接手治疗吗?要知道,这样的重症,一旦治不好,是会有损名声的。
但是,张锡纯才不考虑那个呢,他二话不说,马上为患者诊断。诊断结束后,他看到患者惴惴不安的样子,就对他说:“不要担心,你这个病我治定了,但是可能要多服几副汤药,我要让你的疮口里面长肉,把脓给排出来。”
大家一看张锡纯自信的样子,都舒了一口气。
于是,张锡纯提笔,开了方子:生黄芪、天花粉、乳香、没药、金银花、甘草。
就是这么几味药,其中生黄芪用的量是一两,天花粉是一两,其他的药都是几钱。这个生黄芪有生肌排脓的作用,在《神农本草经》里面记载它“主久败疮”。因为中医认为,这个疮面总是不能愈合的原因是这个人的气虚了,无法促使肌体愈合,那么在那种疮面长期不愈合的情况下,可以使用生黄芪。
等开完了方子,大家都还瞪着眼睛等着。
张锡纯也奇怪,你们都等什么呢?还不赶快去熬药?
大家都问,这么重的病,您就不用点外用的药物?
张锡纯笑了,用外用的药干吗啊?这些内服的就足够了。
大家一听,都将信将疑,于是赶快抓药煎熬。
结果,在服用了二十几副药以后,这个患处居然就结疤而愈,并且“始终亦未用外敷生肌之药”。
这就是高手,对于自己开的药,到底能够达到什么效果,心中有数,这就是对药性熟悉的缘故啊。
后来,沈阳同善堂成立了中西医学校,就聘请张锡纯做老师,讲授的课程就是药物本草,用的教材就是《医学衷中参西录》这本书。张锡纯讲本草,学生们受益大了,可惜,当时还没有录音设备,我们听不到他讲课的真实声音了。
当然,最令学生们大开眼界的,还是亲眼看张锡纯诊病了。
当时,班里有位同学叫李庆霖,有一天,上课结束,他就问张锡纯:“老师,您能不能给我们看看病啊?”
张锡纯一听,就问:“谁病了?”
这位同学就说:“是我的表妹,病得很重,在我们沈阳的旅店住着呢,到处求医都看不好。您能给看看吗?”
张锡纯一看,同学们都眼巴巴地望着他,大家也都希望看看张锡纯是如何看病的。
于是,张锡纯立刻答应下来。如果让这些孩子们看到中医的好处,他们会更有学习热情的。
就这样,张锡纯随着同学们来到了旅店,只见这位同学的妹妹,周身灼热,心中烦躁不已,不能吃饭,一吃饭就呕吐,这么折腾下来,现在已经是病势危急了。
张锡纯问:“以前怎么服的药呢?”
李庆霖同学回答:“她基本什么药都吃不下去啊,一吃就吐出来。”
张锡纯点点头,诊了一下脉,脉是洪实的脉,这是有热。同时看看舌苔,舌苔是黄厚的,在张锡纯的医案里,很少有舌象的记载,但是从这个医案可以看出,张锡纯也是擅长看舌象的。
看到舌象以后,张锡纯就问:“大便如何?”
患者回答:“已经很多天没有大便了。”
此时,张锡纯就清楚了,这是外感之邪,已经入里化热,进入阳明经,这就是张仲景所说的阳明证。这股热气挟胃气上逆,导致患者呕吐,吃不下东西。
给同学们讲清楚了道理后,张锡纯就开了方子:生赭石粉末、生石膏粉末、瓜蒌仁、玄参、天冬、甘草。
就这么几味药,方子里面的生赭石是重镇降逆的药物,服用方法是先把后五味药熬好,然后用开水把生赭石末冲服下去,然后再把汤药服下。
同学们都瞪大眼睛看着这种奇怪的服药方法,要知道,这位患者服用一般的药立刻就会吐啊。
可是,这回喝了药后不但没有吐,而且症状马上缓解了。
当服用到第二副药的时候,这个病就痊愈了。
同学们面面相觑,不会吧,这就痊愈了?天啊,我们的老师是高手啊!
从此,见识了中医的真正魅力,同学们学习热情大增,其中很多人后来跟随张锡纯学医,成为了他的弟子。
后来,有一个人给张锡纯来了一封信,向他请教该如何办中医学校,这个人叫冉雪峰。这位是中医界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,在近代中医史上有很重要的地位。张锡纯在回信中,提到了自己是如何教授弟子的,他说,他把这些学生带到医院,让他们仔细研究《医学衷中参西录》,他已经把《伤寒论》《黄帝内经》等书的道理和精髓全融入了此书中,书中还收录了一百六十多个方子。弟子们都是自己阅读,遇到不明白的地方,张锡纯会指点几句。而且这些弟子经常跟随张锡纯到立达医院,成天看张锡纯如何用这些方子治病,等到三年以后,这些弟子基本就都会治病了。
就是用这种方法,张锡纯培养出了很多名医,弟子遍布天下。
这位冉雪峰,后来成为张锡纯终身的朋友。后来,在张锡纯去世之前,嘱咐自己未完成学业的弟子,如果再想深造,就去拜这位冉雪峰为师,他可以指导大家最终成材。
张锡纯在沈阳行医以后,治疗了大量的病症,其中很多医案都被记载下来。我们现在看这些医案,确实个个精彩,足以显示张锡纯的诊病功夫之深厚。
很快,张锡纯就声名鹊起,打这儿开始,他的《医学衷中参西录》不断出版,当时这本书是按照一期、二期、三期依次出版的,我们现在看到的是合集。当年此书出版时,那可真是盛况空前,很多医界人士争相购买,影响遍及大江南北,很多老百姓也自己买来看,很多人使用书中的方子,结果治愈了自己或者身边人多年不愈的疾病。
比如,奉天桓仁县有个女子师范,奉天也就是现在的辽宁,桓仁县现在还有。这个女子师范的校长叫阎兆元,当时他的母亲病了很久了,请了很多本县的名医,治疗都没有效果,最后母亲病危奄奄一息,这个时候,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,竟挽救了阎母的生命。
原来,这位老阎有个学生去沈阳,回来的时候,买了一本《医学衷中参西录》,觉得写得很好,就送给了校长。校长也是一个喜欢养生的人,得到此书如获至宝,整天就开始研究,“每于课余之际,捧读不置,所谓实获我心者也”。但是,因为自己不是医生,所以一直没有敢给自己母亲开方子。
等到这一年的正月初二,老阎的母亲病情突然加重,危急万分,此时,老阎再也不相信县里这些医生的水平了。于是,他放胆开出张锡纯书中的升陷汤方子,因为他觉得母亲的症状和大气下陷是一样的。
结果,阎母服用了几副药以后,就痊愈了。
老阎这个激动啊,于是立刻提笔,给张锡纯写去了感谢信,后来,这封信被收录进了《医学衷中参西录》中。
各位,你们要知道,在《医学衷中参西录》这本书中,收录了很多像老阎这样的读者或患者写来的感谢信。有时间的话,大家可以自己阅读一下。有很多信感人至深,这种心情我们可以理解,自己或者亲人的多年沉疴,居然按照书上的方子奇迹般地治好了,怎么能不激动和心存感激呢?
有很多人在看张锡纯的医案时会有些疑惑,这病痊愈得也太快了,怎么都是几副药就全好了啊?可能吗?其实,我们从这些读者来信中就可以看到,其中没有什么夸张的成分,人们把自己的真实姓名和治疗经过都详细地写出来了,这和现在不一样。现在很多都把患者的姓名隐去,一味地给某个医院或某位医生歌功颂德,极尽夸张之能事,说白了也就是变相地给医院做广告,吸引患者。
其实,中医的疗效本来就是很快的,只是我们现在掌握得不够好,让大家觉得中医是个慢功夫,真的看到了这种高手,反而有些怀疑了。
《医学衷中参西录》还收录了很多文章,其中有一篇是山西平陆县尹彭子益写给山西医学会理事长的信,信的内容是推荐《医学衷中参西录》这本书的。信中对此书的评价非常高,说这本书相对各个教材中的医案“实高出万万”,“为第一可法之书”,应该让专科学校的学生人手一本,“必可救许多枉死之人”。
那么,这位彭子益是谁呢?他就是著名的《圆运动的古中医学》一书的作者。当时正在平陆县做县尹。
这样的文章,在《医学衷中参西录》中收录有很多,可见当时张锡纯在全国的影响。
中医科学院医史文献所的余瀛鳌先生说:“在十九世纪的上半叶,中医界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影响能够和张锡纯相比,他的影响是十分巨大的。从那以后,中医界再也没有出现过类似的人物。”
还有很多读者,心中有问题,就写信给张锡纯,张锡纯就在书中给予回答。比如如何练习气功,如何看待西医和中医的一些不同等。这部分内容也是非常精彩的。
中西医汇通之路
当然,张锡纯也不是每天只是看病啥也不干了,他也像中国传统的文人一样,喜欢新事物,喜欢呼朋唤友、游山玩水。
没事儿的时候,张锡纯也和朋友们出去逛逛。当时沈阳很热闹,沈阳有个北市场,类似于北京过去的天桥,练跤的、唱戏的、说书的,都在那里,现在著名的说书大师单田芳的母亲,当年就在沈阳名噪一时,艺名似乎叫“白玫瑰”。
有一次,张锡纯和朋友去了沈阳城东的万泉河,被那里优美的风景所吸引,他在书中记载道,那里是“平地出泉若干,汇而为泽,广四五里,泽积满则流而为河”,“尽种荷花,有堤相通,堤势蜿蜒曲折,分歧旁达”,“缘堤两旁皆植杨柳,泽之四面亦多杨柳互绕。水上楼台数十处,皆极工巧华丽,或为歌馆,或为茶社酒亭,分住起中。当荷花开时,乘轻舟游泳其间,柳荫垂绿,莲蕊飘香,舟行缓缓,风浪无惊,时闻歌韵悠扬,管弦清越,四五契友围坐谈心”,当时,张锡纯和朋友们在如画的美景中,畅谈人生,兴起时,他还写了一首诗:
奉城胜地属东隅,乘兴遨游纵目初。
跨水飞桥虹倒影,缘堤曲径蚁穿珠。
莲花世界真香国,杨柳楼台入画图。
几度万泉河畔立,恍疑仙境是蓬莱。
从中可以看出,张锡纯对诗词也很有心得。他的很多诗流存至今,其中很多首是与友人游山玩水或谈古论今时所作的,我们从中可以看出,当时的各界人物,都和张锡纯有着密切的往来。
有网友问我,为什么不写这些医生的家庭生活,他们的妻子如何呢?
其实,过去的人对自己家庭的介绍确实不够,张锡纯的情况我倒是知道一点儿。张锡纯的妻子姓王,是山东栖霞人,曾经在日本留学,是个知识女性。张锡纯的儿子后来也是位医生。多说一句,张锡纯在北京、天津、沈阳都有很多的传人,现在不知道传承如何了,如果这些人手中有关于张锡纯先生的资料,其实应该贡献出来,不要让一代大医的任何线索湮没在历史中了。
在张锡纯那个年代,西医已经进入了中国,这个时候,每个中医界的人士,都会感觉到压力。
当时,中国人被西方列强的洋枪大炮打晕了,彻底没有了自信心,对自己国家的文化开始极度怀疑,这种怀疑一直持续了近百年,直到今天还有影响。其中就包括对中医的怀疑:我们的中医行吗?我们的中医和西医比起来,太简单了?中医怎么像是巫术啊?中医到底有用吗?
在民国时期,几次有人要政府取缔中医,全部采用西医来治病,当时的国民政府差点儿就同意了这个主张。
那么,中医到底能行吗?
面对这种质疑,张锡纯用实际行动回应了他们,张锡纯的每个医案都是十分有力的证明:中医是能够治病的,中医是我们健康的保护神。
但是,对于西医呢?西医是我们的敌人吗?
现在,也有很多的中医人士说自己是“铁杆中医”,一味反对西医。
那么,张锡纯会怎么样对待西医呢?
张锡纯胸襟开阔,他从年轻时就仔细地研究西医,他认为西医有很多理论和方法是合理的,而且,和中医也有相通的地方。
张锡纯主张走一条中西医汇通之路。
在《医学衷中参西录》中张锡纯不仅记载了大量的本草内容,还将很多当时能够见到的西药也列在书中,写明了药性、如何使用,以及自己的心得,虽然这些药有很多我们今天已经不再使用了,但是张锡纯的思路却是很可贵的。
比如,论述到阿司匹林的时候,他说“其味甚酸,其性最善发汗、散风、除热及风热着于关节作疼痛,其发表之力又善表痧疹”等,从这可以看出,张锡纯似乎想把西药按照中药那样整理,然后为自己所用。
张锡纯是这样说的,也是这样做的,他在诊病的时候,经常在方子里面加入西药,这在历代中医里面是独树一帜的。
当时有个少年患了温病,结果治疗得不及时,变成了阳明腑实证,就是大便燥结,身上发高烧,张锡纯一诊脉,脉象有力,同时还有点弦。
这个时候,张锡纯就给患者开了白虎加人参汤,这是张仲景的方子。为什么要加人参呢?是因为这个患者的正气也不足了。张锡纯用生石膏是很有技巧的,不是随便乱用,用的时候该量大就量大,但是如果正气不足,他一定会配合扶正的药物。
这个方子服用下去以后,这个少年的高烧就退了,但是,出现了一个新的症状,就是精神有些躁动。这时,张锡纯就给开了阿司匹林,因为张锡纯认为阿司匹林有透发疹子的作用。结果,这个少年服用以后,全身就开始出疹,疹子出完以后,这个病就痊愈了。
在这个医案里面,张锡纯就是把中药和西药一起来用的,这两个药物配合,一个清热,一个透疹,才把这个少年的病邪驱除掉的。
又比如对于奎宁,这个奎宁又叫金鸡纳霜,是南美洲一种金鸡纳树的汁液提取而成,是治疗疟疾的药物,很早就被传教士带入中国了,康熙皇帝患疟疾,就是吃这个奎宁治疗好的。
但是,各位不要迷信奎宁,有很多疟疾,奎宁治疗也没有效果。而张锡纯配合中药来使用,效果非常好。
当时张锡纯有个朋友,叫陈丽生,他这年的秋天,患了疟疾。这位老陈自己懂些中医,知道自己体内有热,估计也是经常看张锡纯的书,所以对生石膏的用法比较了解,于是就自己煮了二两生石膏喝了,然后在疟疾要发作的那天,服用了奎宁。
但是,这个疟疾居然还是如期发作了,一点都没给这位老陈面子。
而且,发过疟疾之后,他开始“口苦舌干,大便干燥,小便短赤”,这对于一个业余的中医爱好者来说,就认为是自己开的方子,没有对症,得,别自个儿琢磨了,还是把张锡纯请来吧。
张锡纯来后一诊断,诊得的脉象是双手皆弦,右手弦而且长,按之甚硬,张锡纯就说:“你判断得没有错误啊。”
老陈急了:“不对啊,我为什么服药以后,反而出现了大便干燥、小便短赤等症呢?而且也没觉得热被清掉啊?”
张锡纯笑了,说:“这个生石膏,《神农本草经》就说是微寒,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就都怕它,说它是大寒了,其实没有那么大的力气,你用二两哪里够啊,我们这次用一斤吧。”
啊?老陈吓得差点晕了。
张锡纯告诉他,你熬一斤,熬出两大碗,一直喝到觉得热清了,就停止,不用喝剩下的了(注意:我们自己不能自行按照此用量模仿,张锡纯是有诊断依据的)。
听了张锡纯的解释,老陈才放心地开始喝药。
等到第二天早晨,老陈又服用了奎宁。
结果,这个疟疾果然就治好了,这个时候一看,熬的生石膏都喝光了。
张锡纯后来评价说,这个病是“蓄热之甚重者也”,所以才用了那么大量的生石膏。
在这个医案里面,张锡纯也是把中药和西药一起使用。在他的心里,其实是把西药当做中药来用的,这是最早的中西医结合的思路。
虽然,张锡纯的中西医汇通之路没有走出多大的成绩,他一生最大的功绩还是在发扬中医上面,但是,他的宽广的胸怀给了我们很大的启示。
从历史的发展来看,中西医的交流一定会越来越多的。中医和西医,一定都会从对方的身上获得更多有益的启发。
点燃中医之火
张锡纯在沈阳一共住了八年,当时全国动荡,但是东北在张作霖的统治下,相对稳定。这八年的稳定生活,是张锡纯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光,他总结了自己以往的经验,同时结合在沈阳治疗的大量病例,出版了《医学衷中参西录》的大部分内容。后来,虽然有部分内容是在天津出版的,但是那也是在沈阳完成写作的。
张锡纯在沈阳培养了大量的中医人才,他的著作影响全国,成为了当时中医界的一个指路灯,他如同一座明亮的灯塔,在当时的中医界熠熠发光。
就在张锡纯大展宏图的时候,直奉战争开始了,东北也陷入了动乱之中。没有办法,张锡纯带着家眷,离开了沈阳,到了沧州行医。
在1926年,张锡纯又从沧州来到了当时相对稳定的天津。
刚刚到天津的时候,张锡纯是被陆军聘请为医正的,但是,一个偶然发生的事情,却促使他最后自己开业行医了。这是怎么回事儿呢?
原来,当时天津有个中学教师,叫宋志良。他有三个孩子,两个儿子,一个女儿,都患了猩红热,请了很多医生治疗都没有效果。
这位宋志良也是一个中医爱好者,平时就喜欢看中医书,结果看到《医学衷中参西录》以后,大为喜欢,于是就成了张锡纯的粉丝。这次偶然听说张锡纯来天津了,这下好了,赶快就找到了张锡纯,请他给孩子治疗一下吧。
张锡纯二话不说,就去给他们家的孩子做治疗,结果,两个男孩很快就痊愈了。
但是,这个小女孩的病却特别重,浑身发出的疹子,已经连在了一起,看上去整个人似乎都是红的,很多医生来了一看,都认为是不治之症了。
这位宋老师也吓坏了,很惊恐地问张锡纯:“我这个女儿还有救吧?”
张锡纯说:“放心吧,你就按照我说的去服药,一定会好的,不过药量可能会大一点,你不要害怕。”
宋老师一想:有张锡纯这个高人在,我还怕什么啊?
于是,就让张锡纯尽管用药。
此时,张锡纯用的是张仲景的白虎汤,方子里面的生石膏,张锡纯从三两,逐渐加量到六两,没多久,小女孩这个病就痊愈了。
宋志良感慨万千,多亏了张锡纯亲自在这里给诊治啊,否则这个宝贝女儿就要危险了,其他的医生哪里敢用到六两生石膏啊!
可是,该怎么感激张锡纯呢?
这位老师也有办法,他就把自己的这次亲身经历,写了出来,打印出数千张,满大街地张贴,搞得街道老大妈都拿着刷子跟在他后面追。
最后这个小广告把整个天津都给贴满了。
这搞得张锡纯很是被动,无数的患者听说张锡纯来了,都纷纷来看病,把陆军卫生所都给挤满了。没有办法,张锡纯只好离开陆军,自己开个诊所。
在1927年春天,张锡纯在天津的诊所开业,名字叫中西汇通医社。
这个时候,张锡纯已经六十七岁了。
张锡纯在天津又治疗了大量的患者,为我们留下了很多的医案。这期间,他出版了《医学衷中参西录》的第五、六期,同时再版了前三期的合编本,这个合编本一共再版了五次,在国内造成了巨大的影响。
时光过得很快,在诊病和授徒的忙碌中,一转眼,张锡纯已经是一位七十四岁的老人了。这个时候,他开始思考,如何才能更好地把中医传播下去?
此时全国有很多人阅读了他的书,想向他学习,但是因为路途遥远,没有办法前来当面拜师,于是都写信来问问题。那么,该怎么让这些喜爱中医的人能够接受正规的中医教育呢?
张锡纯想到了一个办法,那就是举办函授。
其实,七十几岁的人了,完全应该休息了,少看点患者,少说几句话,打打太极拳,这样才能多活几年。
这是我们的想法,估计当时也有弟子们这么劝过他。
但是,张锡纯想的却是如何把中医传播出去:“我七十几岁了,我也知道自己的努力可能会白费的,可能还没有成果,我就已经不在人世了。但是,我不能因此就不去努力啊,我会用尽我的力量,去做这件事情的!”
就像他在一首诗中写的那样:
八旬已近又何求?意匠经营日不休。
但愿同胞皆上寿,敢云身后有千秋!
这,就是张锡纯当时的心中之话:“我一个人每天劳累算什么,只要我的同胞都能够长寿,那就劳累我一个人吧!”
这,就是大医之道,燃烧自己的生命,换来无数人的健康。
从此,张锡纯开始投身于兴办函授的事业中,他在白天给人看病授徒之余,晚上亲自编写讲义,然后组织印刷,给各地的学生邮寄。
可以想见,各地的学生在收到张锡纯编写的讲义时有多么欣喜。
就这样,张锡纯在极度的忙碌中,走到了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光。
在一个夜里,张锡纯在昏暗的灯光之下,继续编写着温病函授教材,突然,他觉得一阵眩晕,他手中的笔,慢慢地掉落到了地上……
在1933年的秋天,张锡纯因劳累过度去世,享年七十三岁。
在写完张锡纯的故事以后,我某天走在街头,偶然听到一首歌,其中的一句歌词,猛地打动了我的心,歌手用非常动情的声音唱道:“如果有一天,我悄然离去,请把我埋在,在这春天里。”
我突然想到,这就是张锡纯先生的写照啊。
张先生的一生,都在为中医的振兴而奋斗,在他去世以后,让我们把他的信念,留在我们的心里、留在中医的春天里吧。
张锡纯,字寿甫,他出生在一个西学渐进、国学式微的年代。但是,他凭借着自己的努力,力挽狂澜,振臂高呼,用自己的行动,告诉了人们中医是一门伟大的学问,是我们健康的守护之神。张锡纯一生救人无数,并著书立说,成为中医近代史上的一位最重要的人物,他为中医的振兴起到的巨大作用,无可替代。
张锡纯先生的影响,至今连绵不断。
很多年以后,有关部门做过统计,对现在的中医名家做项调查,让他们列出十个对他们影响最大的人物和书籍,最后统计的结果出来了,人们吃惊地看到,70%的人,在第一的位置填写上了张锡纯这个名字,或者是他的书--《医学衷中参西录》。
张先生地下有知,应当欣慰。
愿中医之火不熄,愿中医之魂继续佑护我中华民族!
李中梓,手到病除的诊脉高手
一个脉枕,摆放在桌子上。
脉枕,是中医诊脉的时候,垫在患者手腕下的。
白色的粗布,在红木桌面上,显得分外洁净。
我笑着问朋友:不想试试?
朋友摇摇头:就凭三根手指,真的能测出人的疾病?
我微微颔首。
朋友笑了:难道诊脉,真的那么神奇?难道中医,真的是靠诊脉察病的?
我望着书架上成卷的古籍,说道:千古以来,皆是如此,比如……
明朝末年。
江南。
太学张仲辉的宅子里,愁云惨淡。
张仲辉因为过食瓜果,患了泄泻病,大泻无度。
请来的名医们用尽办法,都没有效果,这让张家上下担忧不止。
此时,一位年轻的医生正坐在床前,为张仲辉诊病。
张仲辉伸出手腕,放在了床边的脉枕上。
这是一双保养得很好的手,丰腴富贵。
年轻医生凝神诊脉,然后轻声说道:“六脉皆浮。”
所有的家属和医生都看他:“此话怎讲?”
年轻的医生解释道:“经曰:‘春伤于风,夏生飧泻’。现诊得六脉皆浮,正应此言,这个病,一定要发汗治疗。”
于是提笔开方:麻黄、人参、白术、甘草、升麻。
一名医冷眼旁观,突然插言:“书生好奇,妄用险峻。”
这个“好奇”,是喜欢奇险,剑走偏锋的意思,大家一听此言有些吃惊,纷纷看这位名医。
名医说:“伤寒病都不敢轻易用麻黄。这是什么病?就用麻黄,难道想杀人吗?”
太学张仲辉闻听此言,脸色一变,遂不服药。
烈日,晒得大地仿佛要融化了,庭院里的树荫都失去了清凉。
张仲辉的病,越来越重,张家人脸上已经多日不见欢颜。
最后,张仲辉叹了口气,说:“吾已将死,就服用这个药试试吧!万一有效呢?”
于是,毅然把那年轻医生开的药服下。
结果,一服而愈。
朋友双手拍掌笑道:果然是高手啊!
我低下头,望着杯中袅袅升起的茶气:应该说,是高手中的高手!
朋友问:这位年轻医生叫什么名字?
我微笑答道:李中梓!
朋友突然问:杏林高手,难道和剑术高手一样?一剑刺出,例无虚发?
我点点头说:正是,杏林高手,辩证准确,诊断清楚,药到必效,正是和剑术高手一样。
朋友笑了:我倒是很好奇,他是怎么练出来的呢?
我慢慢拿起了桌子上的脉枕:这,还是要听我慢慢道来……
(一)
引子
明朝嘉靖三十二年(公元1553年)的秋天。
南汇城。
当时的南汇属于云间府,还是一个小县城,现在是上海的一个县。
几千双眼睛紧紧地注视着城外的动静,这些人紧皱着的眉头显示着誓死的决心。
城外,烟尘渐近,杀声震天。
原来,这是当时屡犯沿海地带的日本倭寇进攻到了南汇,全城的居民都已经动员起来,很多临时参军的,都拿起了刀枪,要和倭寇决一死战。
当时的倭寇十分猖獗,对东南沿海的居民烧杀劫掠,无恶不作,所以老百姓都拼死抵抗。
在出战的队伍中,有一对父子,父亲叫李府,儿子叫李香。李府是一位明军的哨官,这次情势危急,他让自己的大儿子李香也一起出战,把十八岁的小儿子李黍留在了城里。
倭寇越来越近了,随着一声令下,鼓声大作,杀喊四起,明军冲向倭寇,势如潮涌。
惨烈的厮杀开始了,当时的倭寇也都是一些亡命之徒,这场战斗打得异常艰苦。
最后,倭寇终于被击退了,但是明军也伤亡惨重。那对一起上阵的父子兵,李府和李香,都阵亡了。
秋风吹动着郊外的野草,鲜血沁润着这片土地,阵亡的李府眼睛圆睁着,望着南汇城的方向,似乎在托付着什么。
听到父兄阵亡的消息后,李黍悲痛欲绝,他对倭寇恨之入骨,发誓要为父兄报仇雪恨。
第二年,倭寇再次来袭击,李黍随明军奋勇出战,最终阵亡。
一家三口全部英勇殉国,这一事迹传遍了江南地区,人们无不为之感动。当时的巡抚在南汇城的东门建了一个忠勇祠,用来祭奠这父子三人。
若干年以后,也是一个秋天,一个中年男人带着自己的两个孩子,来到了忠勇祠前,焚香祭祀。
这个中年男人,叫李尚衮,就是李香的儿子。当年父亲战死时,他还只是个顽皮的小孩子,现在,他长大成人,并且已经有了自己的儿子。
这两个孩子,大的叫李中植,刚刚会走路的这个,叫李中梓。
焚香的青烟袅袅上升,秋风吹来,倏忽飞散。小哥俩随着父亲在叩拜着。年幼的李中梓还不懂事,但是他也感受到了一种凝重的气氛,他瞪大了眼睛,看着祠堂里面的画像。
这个刚刚会走路的孩子李中梓,就是我们故事的主人公,十几年后,他将会成为一位著名医家,救人无数,为后世培养出一大批中医人才。
小秀才的生活
李中梓的父亲李尚衮是个很博学的同志,在明万历十七年的时候中了进士。这位也是个什么书都看的主儿,和后来的徐灵胎同志很有共同语言,两人都喜欢研究个水利工程什么的。当时政府有个什么水利工程,李尚衮同志也都愿意提点建议,画个规划图什么的。他和那位写《了凡四训》的袁了凡同志是好朋友(注:《了凡四训》是中国历史上一本著名的劝善书),两个人经常在一起商量,能为老百姓做些什么有意义的事情。
李尚衮对兵法也很有研究,前辈战死沙场的经历让他记忆犹新,他总是担心敌人再来,因此着力研究火攻等项目,估计没事儿时还会在家里弄些火药啥的,也许邻居常常会看到他们家的窗户冒出阵阵黑烟。
李尚衮同志在万历二十年,补廷试,授兵部主事。这一年李中梓才四岁。也就是在这一年,悲剧发生了,李尚衮病倒,请来多位医生开药治疗,均没有效果,没多久就去世了。
应该说,当时四岁的李中梓还不懂事,他只是随着母亲一起哭。但是,失去父亲的痛却伴随着他的成长愈加深刻起来,他越是了解父亲,他的心就越痛。
李尚衮一心为民的思想,一直影响着李中梓。李中梓长大后,写完了著名的《医宗必读》一书时,还特意问一位叫陈继儒的朋友:我父亲是从政来为民做事的,我现在搞医,应该也算没有违背先人的遗愿吧?
结果陈继儒不吝笔墨,把医生的高尚行为赞扬了一通,说这当然是为老百姓做事儿!这事儿也反映了李中梓一生总想追随父亲,完成他的志愿。
父亲去世以后,李家的家道就开始中落了,孤儿寡母全靠李中梓的大伯养活。李中梓的大伯,也就是李尚衮的哥哥叫李尚雅,这位当时也是个才子。据说李尚雅那是下笔千言,倚马可待,才华横溢啊,而且他还精通武艺(看来这是李家的家传)。各位可要记住这位李尚雅,几十年后,他的孙子李延罡将跟随李中梓学习医术,最后也成为了一名高手,他写的《脉诀汇辨》一书是脉诊领域很重要的著作。我早些年学中医的时候,就到处找这本书,后来在图书馆里找到了,如获至宝,很是珍惜,还给复印了下来,整天看。
虽然李尚雅同志很有才华,但才华是不能拿来吃饭的。那个时候能接到写广告文案的机会还不多,也没法儿给电视台撰稿来赚稿费,他想靠科举来出人头地,养家糊口。但漫长的科举之路,怎么看都是一个投资大,周期长,回报不稳定的渠道。
再看看自己嗷嗷待哺的孩子,还有李中梓家里的孤儿寡母,靠科举可解不了燃眉之急啊,怎么办呢?
李尚雅想了好多天,最后终于在江边喝了一壶老酒之后,含着眼泪,把科举书都扔进了江里。他从此挎上弓箭,带上渔网,在浩瀚的江波之中,每天打渔射猎,靠卖些鱼和野味来赚钱。
当他每天把捕来的鱼拿到市场上出售时,人们都会对他指指点点地在背后议论:快来看啊,那不是那位大才子李尚雅吗?怎么开始卖鱼了?哎呀,沦落到这种地步了?
面对各种流言蜚语,李尚雅从未争辩,也不解释,他总是带着微笑,把鱼递给顾客们。只是从他们的手里接过几个铜板时,他的心却在流泪。
在家人面前,他也从未抱怨过。他把挣来的钱,分成两份,一份给妻儿,一份给李中梓的母亲,用来供养李中梓和他哥哥读书。
李中梓的母亲经常含着眼泪教育李中植、李中梓哥俩:一定要好好读书!你们读书的钱可都是大伯的血汗钱啊!
李中梓慢慢长大了,越来越懂事,看到大伯每天忙碌的背影,他在心里暗暗地发誓:大伯,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!
我可以想象得到,在很多年以后,当李中梓把大伯的孙子李延罡培养成一个名医的时候,他的心里一定感到非常安慰,他一定会默默地回想着当年大伯日夜辛劳为自己赚学费的情景,对早已故去的大伯说:大伯,您安息吧,我没有忘记您的恩情,您的孙子李延罡,现在也是一位优秀的医生了!
各位,其实读书的动力是很关键的,您天天喝着咖啡,吃着麦当劳,听着MP3也可以学习,但是您绝对没有玩命地学。有很多同学说不听音乐看不了书,我很奇怪,我很怕听音乐,那天偶然听了首歌叫《你一定要幸福》,也不知道谁唱的,什么词儿也没听清,但结果这一天脑袋里一没事儿的时候就是这个旋律,看书很是吃力,所以我很排斥边听音乐边看书。
反正李中梓当年绝对不是边听着音乐边看书的。他知道自己吃的每一顿饭、每一粒米,都是大伯摇着一叶扁舟,出没风波里捕鱼赚回来的,因此,自己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、最好的成绩赶快考中,这样才能减轻长辈的压力。
这么大的读书动力,再加上李中梓本来就聪明,结果在十二岁时,他就考中了秀才。
这下可好了,终于可以拿到奖学金了,而且秀才在当年那也是一个身份的象征啊,全家人都欢欣鼓舞。
这么年轻考上秀才可真是不得了啊!于是很多人家就都开始惦记上了,都觉得这孩子将来一定会出人头地啊,还不趁现在下手?
下手干吗呢?就是赶快把自己家的姑娘,嫁给这位前途广大的李中梓同学,万一将来李中梓同学进了朝廷做个官什么的,那自己家的姑娘不就是官夫人了吗?
现在可能无法想象当年的情景了。现在十几岁的孩子就是喜欢哪个女同学,也娶不了人家,只能恨自个儿年龄太小。但是古代可不这样,只要是两家商量好了,孩子多大都可以结婚,没满十岁都有可能。
显然,当年的竞争很激烈,我们的李中梓同学,霎时间成为了蜻蜓们争夺的落脚点,家里一时间门庭若市,结果,终于有一只美丽的蜻蜓落在了李中梓的头上。
我们现在已经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小妹了,总之李中梓在十五岁之前就结婚了(绝对的早婚)。
江南的小妹当然是温柔体贴,吴侬软语,很是合李中梓同学的脾气,结果李中梓同学度过了一段幸福的日子。
幸福的日子,就这样像一条缓慢的河水,平静地流淌而过。
但是,谁也没有想到,在转弯处,河水会变得陡然湍急。
老天爷非常残酷,就在李中梓沉浸在温柔乡里的时候,他的妻子病了。
李中梓找来了医生,医生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,结果在李中梓十五岁的时候,妻子去世了。
世上最残酷的事,莫过于与相爱的人阴阳相隔,永不相见。李中梓在妻子的坟前,回想着两个人幸福的新婚时光,回想着妻子给自己做饭的情景,回想着妻子在灯下给自己缝衣服的情景,一切恍如昨日。然而此刻,这一层薄薄的黄土竟将两人隔成了两个世界。
李中梓久久不愿离开妻子的坟茔,因为他走了,妻子就会一个人孤单地长眠于此。在这荒凉的郊外,把妻子一个人扔在这里,自己又怎么能够放心?
最后当别人把他抬回来的时候,李中梓的心都碎了。
但此时,李中梓只能悲叹命运的不公,他还没有想起拿起抵抗病魔的武器。
悲伤的事,接二连三,李中梓还没有完全从丧妻之痛中走出来,两年以后,李中梓十七岁那年,母亲也病倒了。
李中梓请来了几位医生,但母亲吃了许多药都不见效,李中梓简直要急疯了。这时,他自己买来了医书,尝试着找个方子,看是否能把母亲给救回来。
但是,这种临时抱佛脚的行为显然是没有效果的,在这一年,李中梓的母亲也去世了。
老天爷如果要打击一个人,我估计没有比这个更残酷的了,父亲、母亲、妻子,居然全部被病魔夺去了生命!这些,对一个人的打击几乎是致命的。
此时的李中梓,已经是欲哭无泪了。他和哥哥安葬了母亲,回到空空荡荡的家里时,他感到了彻骨的心痛,那是一种用最锋利的尖刀,刺入自己骨髓的痛!
母亲含辛茹苦,把自己和哥哥抚养成人,而自己还没有一点成绩,还没有来得及尽一点孝心,母亲就离开了。望着屋子里母亲洗干净的衣物,望着灶台边母亲放好的碗筷,李中梓无声地哭泣着, “子欲养而亲不在”,这是何等的痛苦啊!
深夜里,李中梓红肿的眼睛望着闪烁的烛光,整夜无法入睡。
安葬了母亲后,李中梓做出了一生中最重要的决定:开始学习医学!
其实,谁都不是神仙,谁的父母都迟早会离开人世。现代人在父母去世时悲痛一阵,也就算了,可能很少有人会因此而迸发出学医的念头。但是,古代这些名医的父母,很多是在正值壮年的时候离开人世的,而做儿女的对此却束手无策,这让他们感觉太惭愧了,难道自己就不能为父母做些什么吗?难道自己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,最后就是用这种方式来孝敬父母的吗?
在那个时代,好的医生太少了,不像现在,孝敬的方式可以是给父母安排一个最好的医院,那会儿根本就没这个可能,就因为这样,很多人才产生了自己学医的动机,这种动机,是出于孝道的。
但是,一个名医之路又岂是那么简单?从孝道出发,立下大愿,这只是一个开始,他们还要经过人生的艰苦磨砺,最后迸发出对整个人类的大慈大悲之心,才能最终成为一代名医。
当然,李中梓也不例外,他的人生旅途中,正有千辛万苦在等待着他。
磨炼之路
此时的李中梓,虽然下了学医的决心,但是,他还没有投入全部的精力,因为还有科举要考。那个年头,考科举就跟现在的高考似的,也是读书人的第一选择。李中梓采取的方式是一边看医书,一边看科举书,结果却很不乐观,两者的进步都不大。他考科举考了九次,都没有中举,仅仅获得了副榜贡生。这是为什么呢?原来,李中梓这个人很直率,写的文章很高标,这和八股文中规中矩的文风不协调,所以批阅的老师们感觉很不爽:这都写的什么啊?你以为你是韩寒啊,不及格!
这让李中梓非常郁闷,无数次的考试失败,自己可就不再是个神童了,已经变成一个二十好几的留级生了,这反差也太大了点儿吧?但是,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止是郁闷了,可以说,又是一次巨大的打击。
李中梓二十四岁那年(公元1612年),他的哥哥李中植又病倒了,这下可把李中梓给急坏了,因为这个家里,现在就剩下这小哥俩了,这么多年相依为命,兄弟俩的感情可不是一般的深啊。现在哥哥病了,李中梓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。
怎么办?自己开方吗?还不行啊,自己学的这点儿医学知识哪儿够啊(这个时候看出来自己的学问不够了)!中那怎么办啊?赶快找医生呗。
医生找来了,开了方子,哥哥服用以后,没有见到效果(仓促求医,半为药误)。李中植知道自己快要不行了,他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,望着自己的弟弟,流着眼泪说:“弟弟啊,我要到父母亲那里去了,留你一个人在世上,你一定要自己多保重啊!哥哥再也不能照顾你了……”
李中梓的泪水夺眶而出,眼前一片模糊。
此时他悲痛万分,他哭着说:“哥,你不会死的,你一定会好起来的!”
但是,事实总是如此残酷,慢慢地,哥哥的手在李中梓紧握着的手中变得冰冷,他带着对弟弟的牵挂,离开了人世!
李中梓此时肝胆俱裂,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地握着哥哥的手,无声地恸哭!
难道自己算是学过医吗?难道每次面对病危的家人时,自己都只能是这种表现吗?
自己拼命考科举,是为了什么啊?是为了让家人更加幸福。可是,现在哪里还有家人啊?!自己走的到底是一条什么样的道路啊!
不要再犹豫了,李中梓,下决心吧!选择自己正确的道路吧!
李中梓痛定思痛,他真切地体会到这种失去亲人的刺骨的疼痛,他明白,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人在遭受这种折磨。
“我要尽我的全力,让周围的人不再承受这种痛苦!”他暗暗地发誓。
二十四岁的李中梓彻底放下科举书,开始重新拿起医书,从此认真攻读起来。
这次真正是那种“头悬梁、锥刺股”式的苦读,因为,父母、兄长、妻子的形象经常出现在他的脑海里,他甚至都能够感受到他们期待的目光。
等着吧,亲人们,等着吧,病痛中的人们,我一定会成功的!
拂晓的阳光,从窗纸透射进来,照在李中梓的案几上,空荡荡的房间里,李中梓挺直了腰杆,坐在书桌前,还在看着医书。
就在这样苦读的日子里,时光飞快地流逝了。
十年以后
徽州太学方鲁儒的家里。
青瓦白墙,庭院深深。
在内室里,很多人都屏息站立,围在床前。
方鲁儒躺在床上,脸上表情痛苦。
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人在给他诊脉,表情严肃而又从容。
这个年轻的医生,就是一代名医李中梓,此时,他已经开始崭露头角了。
这位方鲁儒同志患的病是腰膝疼痛,精神疲倦。其实他患这个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,一开始的时候,他也找了些医生,医生们一听,什么?腰膝疼痛?甭问啊,这是肾虚啊,一个字:补!两个字:补肾!
于是就很顺手地开了些补肾的药物,尤其是当这些医生听说这位方鲁儒同志腰膝还感觉冷的时候,更是觉得掌握了确凿的证据:这明显就是一个肾阳虚嘛,来,愚弟给您多加些附子和肉桂!
这些药看着似乎挺对证的,可是在服用了两个月以后,我们的方鲁儒同志却感觉有些不对头,为什么呢?原来他越服这样药,就越觉得腰膝发冷,而且四肢痿软得更厉害了。
这位方鲁儒同志是搞教育的啊,对中医不懂,只好又把这些医生给请来了。这些医生一看,什么?腰膝更冷了?这说明药力不够啊,病重药轻啊,必须调集大部队,来进行总攻!
于是又加大了温补的力度(遂恣服热药,了无疑惧),开始了大规模补肾活动。
结果,老方同志很是遭罪,这个病越来越重了。
最后,老方终于愤怒了:谁,谁说中医好的?我看中医就是伪科学,太可恨了!越吃药病越重,我不瞧大夫了!
别人就劝了:您别生气,这中医和中医啊,很不一样,有的医生一看就准,有的医生却不准,这区别就在……(这位挠挠脑袋没有想出来,我替他说吧,就是中医诊断的水平上,有的学好了,就能看得好,有的上中医诊断学的时候光逃课了,所以一看就错)。
老方同志经人这么一劝,本来想提起笔来写几篇揭露中医是伪科学的文章来着,想了想,也是,等身体好了再和中医战斗也不迟,就让下人接着请医生。
结果,就把李中梓给请来了。
李中梓来了以后,没有理会老方同志的情绪,坐下来就开始给他诊脉。
各位,李中梓擅长的是什么呢?诊断学啊。后来他著名的“士材三书”(李中梓字士材)的第一本书就是《诊家正眼》,里面主要讲的就是脉法。李家人被误诊而病亡的经历对他来说是刻骨铭心的痛,所以他在中医诊断上下了大功夫。他的脉法那是当时的一绝啊,后来他还把自己的侄子李延罡培养成了脉学专家,李延罡还写出了《脉诀汇辨》这本专著。
李中梓手一搭脉,没有什么感觉。各位,中医在诊脉的时候,手指的力道是有讲究的,一开始要轻轻地按,这取的是浮脉,如果患者有外感病,此时的脉就非常明显了。然后是用一半的力,这是中取,一般人的脉位应该在这里,这里的脉象是很关键的。再使劲,就是沉取了,这是诊断里病的,一些病位较深的病,要从这里看出。
这位老方同志的脉是“脉伏于下”。什么意思?就是李中梓沉取都没有取得,是再使劲,推筋按骨,才摸到的脉象。这种伏脉说明了什么?李中梓在《诊家正眼》中说:“故其主病,多在沉阴之分,隐深之处。”他还说有的病是“火邪内郁,不得发越”,有的是“阴气壮盛,阳气衰微”,因此要分清楚阴阳和寒热两个极端。
那么李中梓的手指在伏脉中感受到的又是什么信息呢?是振指有力。
大家这回该清楚了吧,这么有力的脉象,绝对不是阳虚或阳气快没有了的脉象,这是火郁于内的脉象,火在里面出不来了,因此此时外面的冷都是假象。中医的术语说这是“真热假寒”“阳盛格阴”,千万别被表象蒙蔽了。
李中梓当时就提出,这要使用泻火的药物来治疗(欲用苦寒之药)。
老方同志一听,更晕了:我说什么来着?是伪科学吧。我身上都这么冷了,还要泻火?你有没有点儿科学的精神啊?你知不知道在我们科学领域里,寒和热是对立的啊?不服药!
老方愣是挺着,没有服药(骇而弗从)。
李中梓也没有办法啊,只好回去了。
半个月以后,李中梓又被请来了。原来是老方同志受不了啦,身上是越来越冷,这么下去太难受了,干脆,死马当成活马医吧,我也不管了,还是你来看吧。
李中梓再次诊脉,果然热势越来越旺了,他就问老方,说:“我说你体内有热,你不相信。体内有热应该有两个征兆,一个是你的小便,一定是非常的黄,另外一个是你不喜欢喝热水(因为体内太热,人体本能地排斥热的饮料)。”
老方同志仔细一琢磨,对啊,我的尿是很黄,我也的确不喜欢喝热水,看来还真有可能是体内有热。
于是终于同意让李中梓开方试试。
李中梓开的方子是:黄柏三钱、龙胆草二钱、黄芩一钱五分、黄连一钱五分、栀子一钱五分、生姜七片。
这个方子里面都是些苦寒的药物,是清三焦之火的,黄柏清下焦之火,龙胆草清肝胆之火,黄芩清肺经之火,黄连清心经之火,栀子是泻三焦之火从小便而出。李中梓用生姜做药引子,为向导之药。
这种方法是朱丹溪等医家的路子,李中梓吸收了寒热两大学派的长处,在他这里没有什么派别,该用什么就用什么,他是中医历史上非常全面的一位医家。
这个方子趁热服下去之后,没多大一会儿,老方同志就觉得腰间开始松快了。服了三副以后,那些很痛苦的腰膝疼痛,就消失了(三剂而痛若失矣)。
接下来,李中梓给老方同志调理了一下,用的是人参固本丸,每天服用二两。
一个月后,老方同志就痊愈了。
各位千万不要以为这种“真热假寒”的情况很少见,其实这种情况常出现。前些日子有个网友说:朱丹溪不是大家,他用苦寒清热,伤了阳气。这种说法错误很严重。这是因为后来有些医家这么说,因此现在很多学习中医的就跟着这么说,其实这是对朱丹溪的偏见,是没有怎么经过临床的人才会有的想法。在临床中,寒热两种情况都会有,不可偏废一边,各位经历多了就知道了。
别说人家的理论如何伤阳气,如何不合理,那是你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患者,或者你根本就给误治了。中医历来讲究的是对症下药,对寒证有热药,对热证有凉药,此为不易之理,各位千万别跟着乱喊,奔着一头就去了,别学偏了。
真寒假热和真热假寒
这题目看着有点晕,怎么跟绕口令似的?其实,在临床中还真有很多这样的病例,如果你判断不好,那就容易出错。这就好比是破案,真凶有时候会伪装成最善良的人,还跟着在边上出主意呢,如果你识别不出,那可就要坏事儿了。
前面我们讲的故事是真热假寒,患者实际上患的是热证,但是外表却表现得跟寒证似的,蒙了好多医生。下面,我们再讲个反过来的例子。
这户人家的男主人叫孙潇湘,这位孙潇湘同志的老婆病了,患的是痢疾。这痢疾闹得可不是一般的严重,泻了四十来天了,还是没有好转的迹象。这么个泻法儿简直是不让人活了,患者不仅口干,身上还发热,吃不进去东西,肚子里胀,完谷不化(中医术语,意思是泻出来没有完全消化的食物)。孙潇湘请来了好多医生,诊断完后都说:啊?有这么严重的邪热?来,我再给您多加点儿清热解毒的药。
这是一个正常的思路,痢疾嘛,就是有热毒了,有热毒当然要用清热解毒的药物了,于是众医生们开的都是黄连等药物。孙夫人一共泻痢四十天,就服用了三十多天的清热解毒之药。
结果,孙夫人病情愈重,已经连续五天什么都吃不进去了(绝谷五日),处于很危险的阶段。
此时,如果再不找一位业务过硬的医生来,孙夫人恐怕是不行了,这样就把李中梓给请来了。
各位还记得李中梓最擅长的是什么吗?诊断啊。他的拿手好戏那就是脉诊。此时,李中梓把三根手指往患者的手腕上一搭,就感觉这个脉很大,而且还跳得特别快(脉大而数),这种脉象似乎是一个实热证。但是别急,李中梓诊脉没有那么简单。只见他接着在三根手指上一用力,又使劲按了一下,这样脉就空了(按之豁然)。什么意思?这脉轻轻一搭的时候感觉似乎挺有力的,但稍微一按就空了,跟什么都没有了似的,这就说明里面是虚的,虽然有热,但那是在外面的假象。因为这个脉象轻取的时候查的是外表的情况,重按查的才是里面的情况。
李中梓这下心里就明白了,他就问孙夫人说:“你肚子疼的时候,喜欢用手按着吗?”
孙夫人很吃惊地回答道:“对啊,我肚子一疼,就喜欢用手按在那里,感觉舒服一些。”
各位,这也是中医诊断的一个方法,如果肚子痛喜欢按,这就说明是虚痛,如果怕人按,一按就跳起来,那就是实证。
李中梓接着又问了一个问题:“您的小便是清的还是黄的?”(看来那个年头看病的时候也不讲男女有别的,连小便的颜色都问了。)
孙夫人回答:“是清的啊,这些日子尿一直是清的。”
这下李中梓就完全清楚了,原来,这是一个命门火衰、火不生土的病证啊。
这叫什么?这叫内真寒而外假热,实际这个人是寒证,肾阳非常虚弱。中医认为火生土,肾阳如果不足,那么它所生的脾土就会出现问题,最多的问题就是泄泻。
于是李中梓就开了附子理中汤(现在药店卖的是附子理中丸,原方的成分是:附子、人参、干姜、白术、茯苓、甘草)。这个药主要就是温补脾肾的,主要的治疗位置在脾经,对于脾经虚寒的吐、泻、疼痛等症,此药的治疗效果非常好。
这个方子煎好以后,家属立刻端来一碗让孙夫人喝下,这时李中梓急忙拦住了,说:“等一下,等药冷了再服用。”
这是为什么呢?原来,这位孙夫人是外有热证,此时再喝热气腾腾的药物,恐怕会引起反应,所以就要等药冷了以后再服用,这叫“暗度陈仓”服药法。
这副药喝下去以后,孙夫人肚子的疼痛就止住了。喝完六副以后,孙夫人身上的虚热就退了,也开始吃饭了。这时,李中梓又给开了金匮肾气丸,孙夫人一共服用了二十来天,此病就痊愈了。
这个病来势汹汹,但李中梓的治疗却有些轻描淡写的感觉,最后病居然就好了。
可见,诊断太重要了,庸医和良医,区别在哪里呢?首先就在诊断的水平上,诊断的大方向对了,寒热分清了,阴阳分清了,即使药物有少许偏差,也不会出现重大的问题。您说他开个蒲公英,我们开个紫花地丁,这也差不到哪儿去,但是如果您诊断水平低,连大方向都给搞错了,这可就容易出问题了。
有位叫章鲁斋的政府官员,在云间做过县令,后来到朝廷做了官。在云间当县令的时候,他的儿子章凌九(这个名字很有性格)病了,症状是吐血、发热、遗精、盗汗,这个章凌九体格特瘦,看上去很虚弱。
县长的儿子病了,当然要请好多医生了,医生来了一看,发热?这是热证啊,但是县长,您儿子这个热是虚热,是阴虚,阴虚生内热嘛,您没看见他晚上盗汗吗?
章县长哪儿懂这些啊,一听觉得有道理,就让他们开方子。结果,县长的公子服用了两个月的药,没有任何效果。
医生们感觉很没有面子,因为这是给县长的公子看病啊,但是他们又想不出啥好办法来,就打算撤了。但就这么走了好像显得自己太没有学问了,于是临走又放下一句话,说:“县长,以后可千万不要让您儿子服用人参,这种阴虚的病服用人参一定会死的!”
章县长一听,感觉很有道理,还感谢这些医生呢,“谢谢了啊!慢走!”
医生们走了,可章县长回头一看,儿子的病还没有好啊,便赶紧打发下人再请医生,这次就把李中梓给请来了。
李中梓来到章县长家时,这位章凌九同学已经病了有两个月了。
李中梓诊了脉后,抬起头,对章县长说:“这个小伙子是脾肺气虚啊,需要用大量的人参、黄芪等补气的药物来治疗。”
章县长听完,差点一个跟头晕过去,“不会吧大哥,这差得也太多了!前面的医生临走还特意告诉我,千万别服用人参,服用人参我儿子这条小命就保不住了,现在你又让多服人参,我应该听谁的啊?”
李中梓看了看前面医生开的方子,心想:这都哪儿跟哪儿啊,明明是个气虚证,这帮兄弟愣是给看成阴虚证了,甭问啊,上学的时候中医诊断课一定是逃课了!
心里虽这么想着,但李中梓嘴上什么也没说,他只是问章县长:“他们说一定不要用人参,那他们能够保证把此病治好吗(此医能任决效否)?”
章县长一听,对啊,他们也没有治好啊,于是回答:“不能啊。”
李中梓说:“如果他们不能,现在我却能,那你接受不接受我的治疗方案呢?”
您别看章县长是一县之长,他此时也没了主意,只好说:“接,接受!”
李中梓就接着说:“那你先去买五斤人参来,用这些人参,我保证三个月,把一个健康的小伙子交还给你!”
章县长听得吓了一跳,“什么?五斤?”
李中梓又说:“这还没完呢,我还有个条件。”
“啊?什么条件?”
李中梓说:“我在看病的时候,千万别再找其他的医生来牵制我,否则会功亏一篑的。您能答应吗?”
章县长一听,好嘛,这位医生还真不是个一般人,没办法,答应吧!
于是李中梓就开始了治疗。
他治疗这个病用的主要是六君子汤,有时候还会配合点补中益气汤和七味丸。这个六君子汤是中医里的一个名方,主要成分是四君子汤(人参、白术、茯苓、炙甘草)加上陈皮和半夏,这个方子的作用是补气加化痰。四君子汤我们前面聊过了,是补气的,它补气的作用比较全面,从肺气到脾气,都补了。方子里面还有泻水湿的茯苓,能够使得脾气更好地生发。四君子汤是中医方剂里补气的组方,一般补气的方剂都有这四君子汤的影子。各位可千万别小瞧这简单的四味药,它可是扶助人体正气的好药。很多病,可能都无从下手了,但是只要有气虚存在,都可以从补气这里找到解决的方法。中医太重视人的正气了,正气足了,什么外邪都不怕,多重的病都有缓头,过去有医家如此比喻,说正气足了,有邪气进来,一看,这满屋子里的人都是君子啊,根本就没有自己立脚说话的地方,也就自己溜走了。所谓“正气存内,邪不可干”啊,这种通过扶正来祛邪的方法被称作“医中王道”。
就这一个四君子汤,可以随着病情变化多端。比如,患者有热,不能用温热药,那么就可以把方子里的人参换成没有温热之性的太子参,力量虽然小些,但是很平和,我就经常这么用,感觉效果还不错;如果患者有些阴虚,可以把人参换成西洋参;如果救急,可以换成力道较大的山参,但是山参的量一定要把握好;如果是血亏,可以用红参,因为红参是用糖熬过的,可以兼入血分。我们平常用的就是生晒参,也叫白参,而通常在气虚不是很明显的时候,用党参效果也是不错的。
方子里的白术讲究也比较多,我就给各位简单讲讲。如果患者的水湿不是特别重,只是需要补脾,那么用的是炒白术,我们通常开方子写白术,药店就给炒白术了。但是如果患者的水湿很重,稍带腰酸不利等症,就可以开生白术,因为生白术利水的作用比较大,还“利腰脐间气”。这是陈士铎的话,就是那位傅青主的学生,他很擅长使用生白术,在开方子的时候遇到脾肾有水湿的人,他会开出大剂量的生白术,这是他的治病心法,很有特色。另外,止汗也是用生白术,比如著名的固表止汗的方子玉屏风散,用的就是生白术。现在很多医生都不知道这回事,开个方子就写白术,结果药店都给了炒白术,那些医生回头就抱怨玉屏风散不起作用,其实是这些医生自己没有用好,把古代的传统给丢了。而在妇科的应用里面,则多用炒白术。另外,炒白术还分为用麦麸炒的和用土炒的,用麦麸炒的补脾作用比较强,用土炒的止泻作用更好些。各位别以为古人在这里没事儿炮制白术玩呢,现在药理分析证明,白术在经过各种炮制以后,它的挥发油、内脂类成分、水溶性糖及还原糖的含量都有所变化,这些我就不细聊了。
一般茯苓变化较少,但是如果患者同时有心神不安的症状,我们可以把茯苓改成茯神,茯神就是茯苓里面抱有松树根须的部分,它有安神的作用。
在患者脾胃气虚的时候,可以用炙甘草。但是如果患者同时感到咽喉不利,有些邪气,则可以改成生甘草,因为生甘草有解毒利咽的作用。
一个方子,四味药,但是变化是很多的,如果能够根据患者的证候,来随时变化,则可谓善矣。
这个方子加上陈皮和半夏以后,就增加了化痰的作用。这个痰,各位可不要理解成我们吐出的那个痰,在中医里面,如果体内的水湿流动不畅,变得黏稠了,我们就称之为“痰”。陈皮、半夏与方子里的茯苓、炙甘草合起来,又变成了化痰的组方二陈汤,各位看看,这种组合之妙,真是难以言表。那么为什么这里要化痰呢?因为有些水湿黏稠了以后,阻碍了阳气的生发,现在把它们给化开,再用利水的方法给去掉,这样一层一层地,就把妨碍阳气生发与流动的障碍都给排除了。
这个六君子汤各位不要小瞧了,有的肿瘤患者,在放化疗之后,一点胃口都没有了,正气也完全挺不住了,这时就可以用这个六君子汤,陈皮和半夏的量根据情况减少点,用上以后,患者的胃口就恢复过来了,有的患者还从此恢复了生机,多活了好多年。
李中梓在给这位县长的公子用上六君子汤后,他的正气慢慢的就足了,也不吐血了,也不发热了,一天强似一天,三个月后,他所有的病都好了。
李中梓如约还给了章县长一个健康的儿子。
章县长后来升官,做了给谏,还不忘李中梓的恩情呢,没事儿就写封信问候一下。
看来,中医很多方子虽然很简单,但是您如果真的理解了,会用了,很多棘手的问题就都可以用它们来解决。各位如果仔细回顾一下我写过的这些医家,就会发现他们用的往往都是些很简单的方子,但却救了很多人的命,这不就说明了这个问题吗?
方子本身并没有什么神奇的,真正的高手,只不过是知道在什么时候用它而已。
六月茉莉问:
看到李中梓的家人一个接着一个病逝那段,心里真不是滋味。为什么好人的命运总是这么坎坷呢?幸好我们生活在一个医学发达的时代,家人有病可以送医院,得到及时的救助,中西医结合,总能找到治疗疾病的方法。有一个关于健康的问题想咨询一下罗医生,我妈妈患有卵巢癌,去年年底做了手术,医院说要做6期的化疗,但我妈妈从第4期就开始呕吐,并且晚上严重失眠,高血压(有高血压史)。老人家平时的饮食主要包括:党参枸杞等中药炖鸡汤、甲鱼、排骨,还熬些白鸽粥和麻雀粥,蔬菜和水果也适量,每天坚持散步(刚化疗回来那两三天走不远),晚上泡脚后也能很好地入睡。每天服用安利纽崔莱蛋白粉。现在每周一次例行的肝肾功能和血常规检查,白细胞都偏低,转氨酶偏高后会护肝。
我想问问罗医生,我妈妈这个病,平时需要怎么保养比较好些?
罗大伦答:
朋友,你母亲的食疗是很好的,只是鸡汤稍微有争议。有的中医认为鸡汤也是发物,所以最好不用。曾经有个老中医告诉过我秘诀,如何让炎症不再复发,就是不吃带翅膀的动物,这也有一定的道理。这位老中医的一个老患者告诉我,她在很多年前曾经咽喉部长了什么东西,这位老中医给开的方子,慢慢地消掉了,但是当时就告诫她,不要吃任何带翅膀的动物的肉,她遵守了一辈子,到现在再也没有犯过这个病。我分析这里面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。
如果呕吐频繁,就需要找当地的医生,根据症状,开个小的方子,用来降胃气,用些比如旋复花、代赭石、法半夏等,但是药量要轻,不吐了就改为滋补胃气。
yfengo问
我与六月茉莉有同感,看到书中很多患者被庸医误治,心中感慨不已。在罗博士的书中,似乎常常看到类似的案例,庸医无能还自作聪明,结果多少无辜患者因此遭殃,甚至性命不保,而且我发现一个规律,为庸医都是用温热补药出的事,这到底是为什么呢?
罗大伦答
这个问题问得比较好,正问在点儿上。
这要从古代中医的传播方式说起。古代的信息传播不像现在这么发达,那时候除了师徒相传,就是靠刊行的书籍了,一本书刊行了,流传开后,大家都看,影响很大。
可古代某些人写书有个臭毛病,就是特不客观。
本来事物是一分为二的,可有的老兄觉得自己对某一方面有体会,就狂写这方面的,而不管另一方面了。打个比方,好比说饭和菜应该是就着吃的,可这位老兄对菜的作用很有感觉,就狂写吃菜的好处,甚至狂贬吃饭这件事。
这种毛病在古代中医的著作里经常出现。
到明朝末年的时候,非常流行温补,什么熟地、附子、肉桂、干姜等温热药非常流行,这主要是由于当时写如何使用这些药的书比较流行,结果到了清朝,很多大脑思考问题不谨慎的民间医生看了书以后就跟着附和,用药时喜欢用这类风格的,这就出现了许多误治。
后来,等到清末,王孟英又狂写清凉药的好处,他的书卖得特火,大家又跟着学,结果等到民国初年四川的祝味菊(外号祝附子,以善用附子闻名)到上海的时候,发现上海已经没人敢使用附子了。
这种现象现在还存在。
本来中医是最讲究阴阳平衡的,不知道怎么到了这些同志手里就只剩下一头了?
看来批评与自我批评是必要的啊!
LGP20问:
太喜欢LZ的帖子了,跟着看了好些日子了,很喜欢楼主的写作风格,崇拜楼主笔下那些医术高超、医德高尚的医生们,越来越喜欢中医了,还买了一本中医书放在包里,一有时间就拿出来看。我有很多问题想问,但是我知道楼主很忙,在这里就先提三个问题吧。
1.关于脱发问题。西医说脱发是辐射、内分泌问题,或者是荷尔蒙不正常。而中医说是肾虚的原因。在中医里还有其他的原因吗?中医有什么好的治疗方法吗?以前有个中医说,气血虚不能养发,补好气血就全都好了,还有人给开了个方子:75%的酒精泡着侧柏叶、姜片,外涂即可治愈。也有人说酒精对治疗脱发没有好处,到底哪个说法对呢?
2.中成药宫瘤清胶囊可以治疗卵巢囊肿吗?这个药的成分有:熟大黄、土鳖虫、水蛭、桃仁、蒲黄、黄芩、枳实、牡蛎、地黄、白芍、甘草。功能写的是:活血逐淤,养血清热,用于淤血内停所致的小腹胀痛,经色紫暗有块,以及子宫壁间肌瘤及浆膜下肌瘤。现在只是卵巢囊肿,没有子宫肌瘤,喝这个药没有什么问题吧?
3.对于掌纹诊病这种看诊有没有道理呢?
罗大伦答:
中医关于脱发还有血热、淤血等原因。有的患者,是肾阳不足造成的,用温补肾阳的方法就可以治愈;有的是因为水湿过剩造成的,著名中医专家岳美中教授曾经用一味茯苓饮,就是用茯苓这味药,熬水每天喝,也治愈了不少患者。还有淤血引起的,这需要活血化淤来治疗;有的是血虚,中医认为“发为血之余”,所以用养血的方法见效了。总之,中医治疗这个病,并不是着眼于头部本身,而是看到底是身体哪里失调,引起了头部的脱发,治疗这个失调,那么头部的头发也就生长出来了。
关于治疗卵巢囊肿的问题,中医一般根据不同的人来调整,这个方子适合有淤血同时偏热的人,如果患者阳虚淤血,则不太合适。
掌纹诊病也是有一定道理的。其实疾病可以从身体的很多部位反应出来,只是我们还没有完全掌握。但是关于掌纹的理论现在很乱,手掌上的各个部位代表的人体部位大家的说法都不同,所以还有待总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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