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天士之后的那些温病学家们,就是到了民国时期的,他们的医案也是如此,用叶天士的方法,也是看着病人一步一步就这样死了。
祝味菊刚去上海时候,还是个年轻人,在开诊所之前,他就亲自去拜一个温病专家为师,一个名老中医,学习了一段时间。发现这个老中医那么有名,他能够将这个病情像前面说的那样,一步一步预料到病情过几天会加重,过几天病人就死亡。他也感慨说:“名医出名真的就在于他们能够预测到死亡,而不是真的能将病人治好!
姜老认为这个病需要截断。如果你知道感染什么病毒,就用抗病毒的西药一打,这个病很快就好了,不需要经过卫气营血的阶段,根本不需要辨证。就用抗生素,比如青霉素、氯霉素。这一个叫“截断疗法”,一刀斩断,没有后路,这个疾病就不会往后面传了。姜老认为:不用个西药,用这个思维,在中药里面找到能够截断病毒或细菌的药物,同样能达到和西医一样的疗效。比如说阿米巴痢疾,用鸦胆子,不用对痢疾进行辩证,就用鸦胆子,鸦胆子用桂圆肉包了吞下去就可以治好了.
赵绍琴先生和姜春华先生完全不一样。赵绍琴先生在叶天士基础上有所发挥。用药方面也有别于叶天士,他是有很大区别的。赵绍琴先生不仅能够预测到卫气营血这几个阶段,而且他能够四两拨千斤,将这个病势逆转,然后起死回生。
温病我推荐大家学习赵绍琴先生的学术思想,我个人认为他达到了当代温病学派的顶峰的。他是遵从了叶天士的那一派,但是他把叶天士的学说推向了一个高峰,他的理法方药和思维已经超越了叶天士。
赵绍琴先生反对姜老的“截断疗法”,但实际上这种办法是有道理的,西医在这上面就是有优势的,西医用抗生素。中医有的也是一味药打天下。家传的一味药,就是一个不懂中医的人,他家传就那味药,能够治好肾炎,能够治好很多很多的传染病,糖尿病也有家传秘方,他就是一个秘方打天下嘛。这叫“截断疗法”。
温病派之间会互相攻击,否认对方,但他们都有各自的优点,才有底气去否定对方。那我们要知道他们各自的道理。“截断”是针对病因,病因是病毒,西医是这样认为的,中医也是这样认为的,我就用这个药把你杀了,你就不会往后传了,就不会造成卫分证、气分证、营血证。
赵绍琴先生说:“我不认同你用这个药,因为这个药是寒凉药。”比如说输液输多了,寒凉,然后把热闭在里面,这个热,高烧就永远好不了了。而且会因为输液错过最佳时机,使人丢掉性命。”
这两派在这个问题上是矛盾的,把他们总结一下:搞“截断疗法”是讲病因,是针对病因来治疗的,就跟西医完全站在一个立场上了。这个是我们要吸收的,这个是好的地方。因为中医也是讲病因的,叫做“虚邪贼风,避之有时”,《黄帝内经》说过这句话。就是有外来的邪,要辟邪,就是有病毒、病菌,还有别的伤害我们要避开它。如果来了怎么办呢?我们肯定要对它进行干预,对抗它。
同时《黄帝内经》还特别重视内在的正气,“正气存内,邪不可干”。所以赵绍琴先生讲卫气营血是从内在的来看的,而那些搞“截断疗法”的是从病因或者是病机当中某一个关键的环节,就是导致这个疾病加重或减轻的那个关键的环节。
再说一个例子,中科院院士陈可冀,是岳美中的学生,陈可冀院士研究了一个活血化瘀治疗冠心病的方法。他研究的这个课题,几乎影响到了那个时代所有的医生,甚至西医,只要见到冠心病患者就用活血化瘀药,这个确实是起到很大的作用。这不就是病因嘛。瘀血虽然不是细菌、病毒,但是它是冠心病当中导致的心脏剧烈疼痛的很重要的一个环节,抓住了这么一点,确实能够使很多人能够减轻疼痛。
但是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这个病因呢?大多数是,但是少数,甚至有相当一部分人(这个少数也是相当大的一个群体)不是这样的,所以不能全部用这个“截断疗法”。
所以我们学习的话,就需要把温病这两派结合到一起,把伤寒这两派结合到一起,然后再把伤寒、温病这两派再结合到一起。温病特别强调是透邪外出,给邪以出路,来达到阴阳的平衡。我们要知道真正的温病家在后期,把病邪透得差不多的时候,他的方里面都有补气阴两虚的药,及时地加进去了,并不是说温病派的都是滋阴的。
温病家的方里面到后期都是加山药,山药是补气阴两虚的,补脾气的,也是保护正气的。只不过他们很少加附子,很少在后期直接加附子,强心药,补阳气的药。他们在还没有把内火全部透出去的时候,会加山药、石斛、沙参来保护正气。石斛是补气阴两虚的,既能滋阴,也能补气,不要以为它只滋阴,沙参也是。
类似的有一个方叫参苓白术散。参苓白术散补脾的气阴两虚,它不光是补脾阴,还能补脾气。它不是寒凉药,是平和的药,不偏寒也不偏热,是一个中间的状态,气阴双补,气就是阳气,阴就是阴液。
温病派它本身就包含了阴阳互生互化,只不过没有走一个极端,将特别热的药加进去。像附子、干姜、肉桂,他们加的不多,基本上不加。也不是没有,有的医家加过。孔伯华老前辈,被称为“孔石膏”,是用寒凉药的温病家。他的方子里面就加麻黄,也加附子。
所以温病派的优点不是所谓的滋阴,这是我们对他们的误解,他们的优点是“给邪以出路”。从血分,从营分,透到气分,然后透到卫分,透到体外去就行了。同时,他们也观察到人体的热,热在郁久了之后会伤阴血,当然也要滋阴血。如果涉及到阳气虚的话需要气阴双补。
再回过头来看伤寒。伤寒是特别注重寒邪伤及元气。所以崇尚扶阳。经常用附子、桂枝、干姜,四逆汤这些。它也是有滋阴的学说,有透邪的学说。太阳病、少阳病、阳明病就是透邪外出啊。没有哪一个方不是透邪外出的。就是我前面给大家说的,我们要按照元气的流动的这个阶梯,有一个浓度高低。由浓度高的,热量高的地方向热量低的地方透出去。太阳病麻黄汤、桂枝汤往外透热,一发汗,它就透出去了,这跟温病是一样的。
阳明病栀子豉汤,胸中烦而窒者,或者胸口特别灼热的,我们通常认为栀子是清火,实际上是透火。因为栀子是可以利小便,从小便把热透出去。还有豆豉里面也含有麻黄,因为豆豉是用麻黄炮制的,像大豆黄卷,都有发汗的作用,都可以透热。
温病就喜欢用豆豉,温病学家治疗阴虚感冒的人,发烧,少苔,舌裂纹,口干舌燥,同时又有流鼻涕,打喷嚏,轻微的怕风,以发烧为主。在这种情况下,温病学家是用轻症的用葱豉桔梗汤,严重的阴虚明显的就用加减葳蕤汤,葳蕤就是玉竹,玉竹滋阴,同时用桔梗、葱白、豆豉。那还有一个叫黑膏,黑膏方就是生地配豆豉啊。
他们都是往外透热。伤寒到了少阳更不用说了,郁热在里,用柴胡往外散热。柴胡是疏散气机,而且是疏散透热,往外发汗。柴胡肯定是能发汗的,不是不能发汗。好多人说柴胡是一个除胸腑间结气的药,不能够发汗。如果用柴胡40克、50克,肯定能全身透汗,然后烧就退了,这个是很常用的。三阳病是热郁在里面,需要要透出去。
假如说伤寒,寒邪伤得很严重了,把阳气伤到虚损的地步了,就不是郁热了,那就变成三阴证。三阴证就是太阴、少阴、厥阴。太阴、少阴、厥阴阳气虚,那么就用温补,温补的同时也在往外透,但这个时候不是透热,是在透寒。因为整个身体是寒凉的。
那怎么样才能透寒呢,也要从热量高的地方向热量低的地方透出去。也就是让里面更热,让外面相对凉一些。外面凉是寒进来的啊,里面热就用附子、干姜往外面透。吴茱萸也是在里面,温暖里面,然后从高浓度的地方往外面透,才会出汗,才会痊愈啊。
厥阴有附子、桂枝,也是为了往外发汗,然后往外透,通过发汗把寒气往外面散出来。都是一个透法啊,所以伤寒、温病没有区别。我们用伤寒的三阳证来治疗温病完全是可以的,能达到同样的效果。用温病的方法来治疗伤寒也可以,三阳证都可以当做温病来治。
但是为什么有的温病学家就如同祝味菊和姜春华所说的那样,会把人一步一步治死呢?关键在于用透法时的用药和药量的多少。
因为温病的药它毕竟是偏凉的,它和伤寒的药的相同点是偏辛,伤寒是辛温,它是辛凉。辛就是往外透的啊,这个是毫无疑问的。偏凉的话药量要小,像薄荷,赵绍琴先生只用1.5克就能起死回生。他为什么不用大量?因为他已经明确说了,不是用这个发汗,只是给一个出路而已。用大量之后的后果就是变成了寒药在治病了。他根本没有想用寒药来治病。可惜流传几百年的温病学派的这些温病学家,可能就把叶天士的内容给传歪了。
疗效好坏的关键在于药量。药量小的话不会伤人的阳气,只是达到了“透”的作用。所以我们现在药量越开越大,方子越开越大,造成人体的副作用。是把热退下来了,但是人没了,这就是一些温病学家犯的错误。但是如果把这个方子开的很小,那跟伤寒就没什么区别了。